('谢长亭:“……………………”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对方一眼。今日这番……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但他终究没有回头,漠然地将对方扯在自己衣角上的手打开了。时轶似乎是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当中,又或者是说回忆当中,谢长亭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极少会拒绝他人。因而哪怕是十六年未曾见过,哪怕当年他们仅仅相识过数月——他也不觉得此刻的对方显得陌生。于修道之人而言,短短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又谈何生疏?大约是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时轶分外笃定地想。他又开口,终于没再装腔作势:“哎,谢长亭。”“……”换来的仍然只有沉默。“你要去哪里?走得这么急。”时轶追问道,他笑了笑,“你便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好吧。”“那若是你没有,听我说可好?我倒是有许多……”“——别跟着我。”谢长亭忽然开口。他依然没有回头,语气有些生硬的冰冷,但已不见方才的颤抖。时轶话音一顿。他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你怎么了?”但谢长亭又便会了那个沉默的他,脚步不停,继续向着知院府的庭院中走去。时轶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对方。然而下一刻,变故陡生。他看见自己熟悉的剑鞘在眼前闪过,分外凌厉地朝自己挥来。时轶下意识地便想要躲。可只动了半步,便又止住,最后胸口上生生挨了一记重击,后退了几步,背部撞在了墙上。谢长亭下手丝毫没有留情。兴许他没有拔剑,本就是留了最后的情分。胸口火辣辣的疼,时轶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可再抬起头来时,依旧在笑:“你在做什么呢。”“……”谢长亭持剑的手轻轻一动,剑尖朝下垂了一点。那一瞬间,时轶以为他是要将剑放下了。他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茫然。谢长亭总是这么心软,每次下手,都下不了死手,以致他最后为那些歹人所害……无极的剑尖抖了抖,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了他的心口上。时轶面上的神情终于凝固了。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对方:“……?”而此时此刻,谢长亭看向他的神情已是变得分外纯粹,不见任何喜悦、心软亦或是犹豫,只剩下一层冷淡的决然。他说:“别跟着我。否则我会杀了你。”时轶:“……”这一生中,他遇到过太多这样对他说话的人。说他作恶多端,说他行事不拘,说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每每听完,他都忍不住在对方面上放声大笑。谢长亭从前也这么说过他。而那时他也仍旧在笑,因为心中觉得对方太可爱。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那是认真的。分明只是平淡的几个字,却犹如一枚锐刺,刺得此刻的他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时轶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没有动,也没有挡开谢长亭的剑,只是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指着自己最为脆弱的心口之处。此时此刻,只要再用力几分,无极便会径直没入他的心口,令他知晓何为钻心之痛。沉默良久,时轶开口道:“你当真要用我的剑指着我吗?”谢长亭不置可否。他只是说:“走开。”时轶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他笑了笑:“你当真这般讨厌我……”可视线落在对方面上,话音又忽然间顿住。许久,依旧是笑意不减:“……你该不会恨我吧?”他以为谢长亭会说“我没有讨厌你”或是“我不恨你”,毕竟此刻他若是把这些话换作是肯定的方面,对方也依旧会回答说“我不喜欢你”。长久以来,谢长亭就好似一只织茧的蚕,密密麻麻地将自己封在永不见光的细丝当中,最柔韧,却又最冰冷,任由他如何努力,都极难触碰到对方半片真心。可谢长亭说:“是。”“……”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在陈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看向时轶,可目光却又未落到实处,好似在……透过对方,看向另一个人。谢长亭皱了皱眉。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时轶眨了眨眼:“……?”指向他心口的剑撤了回去。谢长亭头也不回地说:“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时轶却像是从他的话语当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身前:“……我何时出现在你面前过?”离开的人脚步一顿。但也仅仅是一顿,并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它的主人似乎异常决绝:自己永生永世,都不想再与对方见面了。时轶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重新笑了笑。这回他没有再追对方,而是直接身形一动,出现在了对方面前,彻底将他的去路拦住。谢长亭:“你……”“我怎么?”时轶分毫不让。“让开。”“我偏不。”“……”谢长亭果然又作势要拔剑,然而时轶却先他一步。刹那间,密密麻麻的剑影自他身后而出,上下前后纵横,瞬间便织就一张天罗地网。而被困在其中的人退无可退,身形一动,便被那些灵气轻柔地、不容置疑地缠住了。谢长亭动作受制,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动。不再是先前的古井无波,还是带着些许震愕地抬头看向对方。他难以置信一般:“你如何做到的?”时轶却错会了他的意思。他又重新得意了起来,在被自己制住的人面前走来走去:“怎么,你没见过么?嗯,若是想学,我倒可以考虑教教你。前提是……”“——你究竟是谁?”时轶愉悦的心情恢复了不到片刻,又瞬间跌落了回去。他一下转身:“你问我是谁?”而对方脸上分毫不信任的神情告诉他,自己方才没有听错。时轶:“……你问我是谁?你该不会当真忘记我是谁了吧?!”可话一出口,他却又下意识地觉出有哪里不对来。方才的决然全部消失,谢长亭的神情又重新变得犹疑起来。他似乎有些不安,甚至不自觉地咬起了嘴唇。“……”时轶则在他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转,又顿住。好半天,他才重新捡拾回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墙角处多了一个影影绰的人形。谢长亭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来的虽然是个凡人,但他依然一下回过头去,接着,一个体态微微有些臃肿、颤颤巍巍的身影晃了出来,提着灯,将他二人映亮。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响起:“哎……这是怎么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