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在他之前过来,不就是怕我说出这一切实情么?!”他说完之后,时轶忽然动了,来来回回地,在血洞的边缘处走了几步。“噢。”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来,“赵识君,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轻巧地说上几句,就能从我手中活下去吧?”“那一日,他昏过去了,你醒着——你的确是都看见了。”“所以呢?”时轶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你觉得你还有命走到他面前,亲口告诉他?”“你觉得长亭会信你,还是信我?”“怎么办啊,赵识君。看你这么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话语中却没有半点怜悯的意思,“魔界的天地眼早就毁了,魔族也在那场浩劫中死伤大半,如今你召唤出的这个东西,不过是一道九重魔眼的虚影而已——你当真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话音未落,时轶脚下一顿。他瞥了眼翻涌澎湃的九重魔眼,毫不犹豫,纵身跃下。身影在黑色魔血中极速下沉,时轶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哪怕你说,你此刻手中拿着魔主之眼,亦或是那早就死了的魔主就在你身后。”“——你今日也难逃一死。”赵识君见状,猛一咬牙,身形也随之向下沉去。月色之下,两道身影一同坠进无穷无尽的血色魔眼中。作者有话要说:第78章 动九州(五)浓黑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粘稠到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时轶好似置身在某种生物的体内,目之所及,皆是蠕动的血肉躯体一般的物事。这些血肉堆积在一起,仿佛有生命一般, 迫不及待地朝着四周唯一的活人所在之处涌来。时轶冷笑一声。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蠕动着的事物。相反, 它们甫一接近,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极目望去,赵识君已不见了踪影。兴许正躲藏在某处血肉的背后。九重血眼。时轶从前来过这里一次, 自然也知道这里并非真正的九重血眼, 而是以邪术召唤出的一个幻境。真正的九重血眼位于魔界地底,是魔主长年沉眠之处。自从作为三界天地眼之一的它陷落以来, 血眼如今已鲜有人知。但时轶还记得, 当年自己来到此处时,魔主曾亲口告诉过它,九重血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实我早便不算是个活人了。”魔主如是道,“我与九重血眼,如今已融为一体。我以它护佑我的子民,凡有需者, 皆可召我而来。”“你所见到的那些黑色的雾气, 都是我于沉眠之梦中织就的魔念。”“于此,魔眼将窥尽你心底每一个隐秘的角落, 看穿你全部贪嗔欲念。只要稍有不慎,心中动摇, 便会为此处浓重的魔念侵染心智, 万劫不复。”时轶神情平淡, 伸手拨开层叠雾气, 向前走去。然而雾气与血肉墙壁不同,不曾畏惧于他。它们渐渐在他身边聚拢,不多时,似乎有音画渐渐在其中显形。“他额上好烫……”少年的声音回荡在雾气当中。画面在时轶眼前展开,雾气中的情境似乎是在一间客栈内。一高一矮两道白衣的身影立在房中,一旁的床榻上似乎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较矮的那人语气有些焦急:“哥,要不然我去找师父吧。”另一人摇摇头:“你在这守着他,我去吧。”那人回过身来,面容清晰地映照在雾气当中,眉目温润,言行翩翩——赫然是少年时的上善门弟子赵识君!而与此同时,少年赵识君刚转身一步,一只手忽然从床榻上抬了起来。那双手很小,似乎还是一双属于孩童的手,五指无力地在半空中合拢。抓住了赵识君的道袍衣角。时轶停在原地,不动了。他面上的神情仍未有半分变化。下一刻,画面转换。两道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前一后地拾阶而上。走在前面的仍是少年时的赵识君,走在后面的则明显是个小孩,身形只到他的腰间,身上穿了一身崭新的弟子道袍。群玉峰顶终年积雪,门主见微真人的府邸就设在此处。严寒袭来,没有灵气护体,小孩的脸上冻得红扑扑的。长阶两侧,数百道陌生的目光向他投来,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令他陌生的、天生便会让人感到恐惧的气息。谢长亭咬住了嘴唇,竭力稳住身形。他一步一步,坚定无比,跟在赵识君的身后,向见微真人府邸所在走去。忽然间,走在前面的身影一停。谢长亭一愣。接着,他悄悄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的手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住了。他的师兄朝下走了一步,与他站在了同一节台阶上,高高地朝他看过来,笑了一下:“走吧。”谢长亭有些抗拒一般,躲了一下。但很快,赵识君就牵着他继续朝上走去。无数视线的注目下,他听见师兄低声对他说:“别害怕。”……时轶面上渐渐有了些许笑意,像是眼前的一切令他觉得有趣起来。他兴味盎然地接着看了下去:灶房中,一片热气腾腾。见微真人座下三名尚未辟谷的弟子齐聚一堂。赵闻竹正趴在灶台前,手里抓了个火钳,朝里面疯狂地捣鼓着什么。好半天,恼火地叫了起来:“这火怎么生不起来啊!”坐在桌旁的两人闻声看了过去,却对上了一张被柴火熏得漆黑的脸。赵识君顿时笑出声来:“谁让你上课时不好好学灵火术!”坐在一旁的谢长亭也微微勾起嘴角。看容貌,似乎比先前长大了一点,已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了。他从桌旁站了起来:“我来吧。”却被赵识君一把按了回去:“长亭,你可别惯着他。”又扭头对赵闻竹道:“你昨日上课时打瞌睡的事师父已经知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最近可是忍你很久了。”“啊?!”赵闻竹的表情顿时垮了,他哭丧着脸说,“可我就是天生比别人学得慢啊!!”“你那叫不思进取。”赵识君毫不留情道。他说着,重新看向桌上。此时上面摆着两个大碗,一碗里面是满满的肉馅,另一碗里面则是面皮。“今日冬至,我们惯常都是要包饺子吃的。”赵识君道,把碗推到谢长亭面前,“来,长亭,你也包一个试试。”谢长亭顿时为难起来:“这个……我不会这个……”赵识君:“你没包过饺子?”“……”谢长亭移开了目光,“从前都是别人包好了……”赵识君这才了然。从前京城权贵人家的公子,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我教你。”他道,从碗中挑出一张面皮,放在手中,“你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