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魔主素养很好,并未动怒,反倒是笑了两声。“你看起来很不喜欢我。”他很直接地问,“讨厌魔?”时轶竟然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是。”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主要是你长得有点恶心。”“……”闻人镜看起来快要发火了,“时轶!不得无礼!”魔主却是大笑起来,整片九重血眼中的血肉都随之颤动。好半天,笑声才堪堪止住。“你父亲的确没有看走眼。”魔主道,“小小年纪,杀念太重。”他像是判罪一般,宣布了眼前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罪过:“你根本不适合修行这条路。”……画面一转,时轶与闻人镜两人一上一下,立在一道长长的白玉台阶上。闻人镜在上,神情平淡地俯看着时轶:“从这里下去,便能回到人间。我会派白鹤送你回去的,你不必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回去吧,回到秋娘那里去。不要再待在无名境中了。”时轶将剑抱在怀中:“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闻人镜却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从小到大,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都太过容易。”他道,“别人眼中望尘莫及、有隔天堑的境界,于你而言,都是触手可得的东西。”“可是,时轶,你轻易就得到了别人一生都难企及的修为,心境却并未与之匹配。你太急躁,太贪婪,索求无度,不懂放手。凡是你想要的,都要握在手中——你若是再这般修行下去,它会害了你的。”时轶静静地听他说完了。他莞尔一笑:“你是说,触手可得?”闻人镜神情严峻地看着他。“哈!”时轶一下甩开手来,他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纸模样的东西,扔到了闻人镜面前,“忘了告诉你了,师父,我母亲给你写了信——原本不想给你看的,就先截下来了。”闻人镜一把抓住信纸,展开:真人,小轶离家已有三月,我心忧不已,遍寻而不得,这才写信叨扰。不知他是否已到了你那处。那日与他分别前,我吼了他,心中惭愧无比。我对他说“滚出去”,他便当了真,再也不见我这个娘亲了。可那日是我出门去,回来时竟见他掐着我夫君脖子。他尚是孩童,做错事无可避免,我知道。可我见夫君双眼翻白,面上青紫,已是快要死过去了!我当时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就那般吼了他。若是真人见过他,恳请你将他送回我身边。秋娘谨上闻人镜读完,眉头已是皱得死紧。“……你为何要掐死你母亲的再婚丈夫?”他问。时轶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可从孩童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令闻人镜神情骤变:“我本就只剩一个娘了,他却还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只要他死了,娘不就只归我一个人了么?”闻人镜已是忍无可忍:“时轶!”“毕竟有一个人,愿意收留路边的乞丐,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亲生的孩子一眼。”时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转身,一步步走下长长玉阶。他双手抱在身前,冷冷丢下一句:“我离开她是为了保护她。”……赵识君背后阵阵发冷。他愈发觉得,自己在看不该看的东西。长阶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群玉峰下深深地底。九重雷劫落下,地宫已是千疮百孔。地宫中的四个人都已辨认不出形貌。其中谢长亭周身最为完好无损,昏倒在一旁。见微真人伤得不轻,正伏在地上喘息。赵识君很快也看到了自己,那时他仰面躺在地上,神智恍惚。而时轶就站在他的对面。他似乎是四人中受伤最重的那一个,可依然站在原地。身上的衣物似乎没有一处完好,轻轻一动,便如碎雪般纷扬而下。时轶赤着上半身,立在地宫中央。无数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爬满他的肩背,颜色比以往更深,痕迹比以往更重。比起纹路,它们更像是伤口,盘根错节、层层开裂。浓稠乌黑的血从每一道裂痕中渗出,落他满身。赵识君很熟悉这样的血。它们根本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正常的人身上,更惘论修道之人。时轶快要死了,可神情平静。就好似死亡于他而言,不过稀松平常事。轰隆一声巨响,打破地宫中死一般的寂静。一道雷劫携无上威严,轰然落地。赵识君这才发现,画面早已在自己出神时轮转。这一次渡劫的人不再是见微真人了。电光之中,一袭红衣的修士正缓缓走动。轰隆。又是一道摧天裂地的雷劫。落下的电光,似乎比当初见微真人渡劫时的还要明亮千万倍。四周平原已是一片焦黑,雷劫最中心的身影却是岿然不动。轰!又是一道。又是一道。又是一道。赵识君几乎是惊恐地发现了一件事——画面中的红衣人只是站着,从未伸手格挡雷劫!他低着头,合着眼,任由雷劫落在自己身上!画面轮转。冬日冰原,无边汪洋,春满大地。又是一道雷劫。又一道。又一道。这是多少道了?这是多少?是多少?赵识君脑海一片空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他惶惶然立在九重血眼中,四周每一团黑雾里,都是电闪雷鸣。每一道劫数,都好似落在他自己身上。“刷”。刺目的光芒中,一柄剑刺进了胸口中。过了不知多久,赵识君才自恍惚中明白过来,眼前明晃晃的东西不再是曜目的电光了,而是一柄剑的剑身。“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长剑冷酷地穿透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胸膛。鲜红的血浸透了身前白衣。渐渐地,赵识君认出了那些令他觉得无比眼熟的道袍。上善门,明月山,青玉堂……有人正在屠杀正道修士!!赵识君瞳孔骤缩。可他不明白的事,这些人明明穿着上善门的道袍,可他却一个都不认识。哪怕都是外门弟子,他也都见过一二,不至于像眼前这些人这么陌生。是谁?谁在屠杀正道修士?回答他的问题一把,那柄无往不利的长剑在即将刺穿一个人的胸膛前,忽然停住了。即将被杀死的那个人一下跪倒在地,不住磕头,似乎在恳求剑的主人放过自己。剑的主人似乎真的犹豫了。剑尖停在那人身前,微微颤动。那人见状,顿时喜极而泣,更加用力地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大意是在谄媚夸赞对方。是谁?赵识君的目光顺着剑身缓缓向上。他认出了那两个字。——无、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