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亭闪身躲过,一剑便削掉了那东西的脑袋。可与此同时,还有无数道黑影正从碎裂的镜面中狂奔而出。每一道,都与京城中肆虐的妖魔一模一样。而在此时,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叶霜也跑到了他的面前:“你疯了?你把这些镜子打碎了干什么?”谢长亭不语。妖魔身影太多,他根本来不及一一将其杀死,只得以灵力将它们禁锢在原地。一面铜镜里起码藏着成百上千只妖魔。大浩劫过后,魔主身死,魔几乎要绝迹了,他根本不知道见微真人是从哪里变出来的这么多妖魔。在妖魔的尖啸声中,叶霜一面叫苦不迭地帮他控制住那些怪物,一面大声道:“我说你也真是的!逃跑就逃跑,还非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叶霜。”谢长亭忽然打断了他。叶霜没好气道:“干嘛!”“这些镜子都是从哪来的?”叶霜认命道:“我发的!我们发的!行了吧!看来我们脑子都不太好使,成了他赵著助纣为虐的手下——他命我们将这些能驱妖的镜子挂满京城,好让怪物通过镜子里跳出来,到处杀人!”“不,”谢长亭却说,“不对。”“不对什么?”谢长亭摇了摇头。叶霜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若水断剑之下,瑟缩着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它们与同类不一样,似乎并没有想要扑上来攻击谢长亭的意思。反倒,随着若水一动,两道身影都往后瑟缩一分。叶霜:“这是怎么?”他大跨步走上前去,拔剑,一下就刺中了较小的那道身影。接着,将它穿在剑上,挑了起来。那团较大的黑影见状,顿时尖啸起来,要朝叶霜扑过去,又立即被谢长亭的灵力缚在原地。它只能摇头晃脑,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叫声来。“啊?”叶霜一下露出诧异的神情,“不是吧,魔还能生孩子?”“……”谢长亭别过头去。他说:“不是。”“不是什么?”“他们……不是魔。”叶霜:“什么不是——”他回过头去,眼底倒映出跃动的蓝光,话音戛然而止。谢长亭点亮了地宫角落处的祭坛。冲天的火光之下,火焰正以一个怪异的形状不断扭动,就好似……有许多半透明的东西,正密密麻麻地挤在那一方祭坛里,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正在不断挣扎。叶霜到底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他倒吸一口冷气:“活人生魂!!”“已经被炼化了。”谢长亭平静道,“此时再将它们放出来,也都无济于事。”叶霜缓慢地低下头去。他看着那只被自己穿在剑上的小小黑影。“那这些……”叶霜声音颤抖,剑几乎要脱手而出。“都是人。”谢长亭道,他正极力维持着言语中的镇定,“被抽去生魂之后炼化的人。”日复一日,京中妖魔横行,平民百姓自家中无故消失。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凭空出现的妖魔。死在他剑下的每一只魔。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看。”“他好像知道了。”赵著负手而立,八道剑影高悬在他头顶。此时此刻,他那两只眼睛都变作了相同的血色,面上挂着堪称诡异的笑容,定定地向下看去。在他的脚下,隔着稀薄的云雾,九重血眼中的每个角落都尽览于眼中。尽管他此刻神情镇定,但形容却早不复方才的泰然自若。自上而下,赵著身上已满是细密的伤口,浓黑的血几乎将他的衣袖染透。而在他的对面,高耸的血肉墙壁之下,时轶一手将无极钉入血眼之中,另一只手微微下垂,胸膛起伏。他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衣物尽数破碎而去,露出背上千百纵横的纹路来。方才,瞬息之间,两人已过了上万招。电光石火的招数里,极为恐怖的灵力倾泄而下,以至于这方寸间的天地里,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极为缓慢。起初,赵著全然没有想过,这世上竟会有第二个人,与他同临飞升之境。但很快,他又重新镇定了下来。因为他胜券在握。“时轶。”赵著同样微笑起来,语气温和,“其实你我之间,不必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的局面来。”“方才一番,乃是赵某平生最为精彩的一场论剑。不得不言,阁下修为绝非在赵某之下,你我二人,乃是这世间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时轶轻轻平复着呼吸。他罕见地,没有出声反驳对方的话。赵著瞧见他这副模样:“如何,是不是已经感觉有些累了?”时轶垂了垂目光,嘴角一弯:“杀了你绰绰有余。”“我可不这么认为。”赵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方才你我二人过剑时,你一心二用,一面接我的剑,一面还要挡住往地宫那边去的剑意——这可耗费了你不少的力气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围绕着时轶,慢慢地踱起了步子:“杀了我?可眼下的你,连给他们拖出逃走的时间,都稍显费力了。”时轶不语。他仍旧平复着呼吸,胸口内有一处地方,此刻正在钻心般的剧痛着。那是他的金丹。方才自己把它提了上来,以维持过快的灵力运转。可人终究不是神,也非无心草木,他灵力有限,却也放不下正在离开的人。准确地说,是那些人中的某一个。透过层层叠叠的黑色浓雾,时轶能从那一片幻境之中,准确地找到谢长亭的身影。呼……吸……魔念团团围绕着他,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神智。他盯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努力将摇摇欲坠的神智再拉回来一点。再坚持一下。时轶对自己说。很快了。“其实眼下,你我之间的争斗,全无意义。”赵著继续道,“赵某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两全之法。”“哦。”时轶抬眼,“你是说让我与你联手?”“不错!”赵著笑道。时轶也笑:“嗯,届时你成了魔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再重新修补天道,助我飞升一臂之力。”赵著:“阁下的确是个通透的人。”时轶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人。他说:“谁说我想飞升了?”赵著面上的笑意一瞬僵住。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时轶索性陈述:“可我一点也不想飞升,怎么办啊?”赵著:“……”赵著:“你不想飞升?”他很快便冷笑起来:“这不可能。这世上何来不想飞升之人?”“见微真人倒也不用以己度人。”时轶道。赵著:“理由呢?”“不想飞升的理由?”时轶想了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