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血红间,看到了一点白色。时九受伤了。她此刻已经很难维持人形,双手已经变作了羽翼的形态,一身洁白的羽毛已经尽数为鲜血染红。即便如此,她依旧用这双羽翼,死死地抱着一个人的腿。谢长亭终于看清了,此刻立在九重血眼中间的人。时轶束好的长发尽数散落,凌乱地披在身后。乌黑的长发下,是一双血红的眼睛。他面上沾着血,无极静静地垂在身侧,剑上是一团纠缠不清的半透明生魂,胸口处则是一起一伏。而整片九重血眼,此刻也在随着对方胸口起伏的节奏微微颤动。一呼,一吸。它正顺从于自己新的主人。“师父……”时九哀求地抬起头来。可接着,便被那人极不耐烦地,从自己身上一脚踢开了。下一瞬,缠绕着魂魄的长剑已横在了她的颈前。时九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令她感到陌生的男人。许久,慢慢地合上了眼。可到了最后,她迎来的却并非是颈间的痛楚,而是“当”的一声。剑身交错。时九睁开眼来,看见了一把青绿色的断剑。谢长亭一剑挡开了无极的攻势。他与时九对视着。时九张了张口,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时轶感觉到,自己的剑被人挡开了。他沉浸在过往之中。虚实交织间,从那些影影幢幢的人形里,走出了一道身影来。时轶抬眼。他发现,他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记了,却还记得眼前的这个人。有血正从他的剑身上缓缓淌下。四周皆是他屠戮的修士尸首。他想剖开他们的心看看,看看闻人镜的那一颗,是不是藏在了他们谁的身体中。对上面前人的视线,时轶其实有许多话想问。这会,他才终于想起了时薇口中所问的人到底是谁。他有点高兴,想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又有些愤怒,要质问他“为什么不来陪着我,害得我落到这般境地里”。可到了最后,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来。时轶对着他笑了。“谢长亭。”他叫了对方的名字,语气轻柔地问道。“你也是来杀我的吗?”作者有话要说:第93章 绕情丝(完)羽翼落在地上, 沾了满身血污。时九再也支撑不住人形,朝后歪倒下去,落入了一片血肉包裹的凹陷之中。空旷的魔境之中,终于只剩下两人。谢长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偏过头去, 伸手, 想要将时九拉出来。面前的人却忽然间发难。“回答我。”时轶截住了他的去路。谢长亭只好作罢。可他依旧没有开口。两人这般默然地对峙了许久。忽然间, “当”的一声,时轶手上用力,一把将他手中的剑打落了。紧接着, 又将自己手中的无极随意地丢弃在一旁。到这时, 谢长亭神色才终于有所动容,微微地睁大了眼。他的衣襟被人用力抓起, 又猛地向一旁扯开了。时轶手上的力道太大, 几乎将他掼倒在地。他的手指冷冰冰的,早已没了活人身上惯有的温度,蛇一般攀上他的颈侧,捏紧。“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他耳语似的,对面前的人说, “我想将你这颗心挖出来看看, 看它到底是怎样的。”五指松开,顺着光裸的皮肤缓缓滑下。贴在了谢长亭的胸口。时轶垂下目光, 感受着掌下胸口的起伏与轻颤。是害怕吗?他想。还是太冷了。为什么不躲呢?为什么不躲?沉默中,掌下的人呼吸渐渐趋于平缓。谢长亭抬起眼来, 看着他。他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半晌, 时轶“扑哧”一下笑了。与此同时, 手上五指猛然用力——“我说过的话, ”他低声道,“是不会食言的。”眼前景象骤然间变换。谢长亭并没有等来预想当中心口的剧痛,反倒失去了意识。识海动荡,天旋地转,他的神识陷入了一片虚无的混沌中。内识海遭到了入侵,记忆之门倏然洞开。少年时轶提着无极,原本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忽然感觉一阵狂风袭来。他就像棵脆弱的小树一般,就这么被连根拔起。四周不再是被他屠戮的正道修士尸首。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晕晕乎乎地站住了脚,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时轶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受自己的控制。只不过,方才还被他拿在手上的无极不见了。剑没了,他顿时有些缺乏安全感,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圈。房间的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古籍,从书的名字就能看出它们的主人并不是凡人。这里似乎是一间专门用于摆放书籍的房间。犹豫片刻,时轶向其中一本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碰到。时轶险些便要叫出声来:他的手居然径直穿过了那本书!五指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一般,飞快地收了回来。不过很快,他又重新镇定了下来。时轶大致弄清了自己的处境:自己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个犹如魂魄一般透明的存在。这里并非是现实,而应当是某处幻境,又或者是谁的内识海中。不知为何,他似乎掉进了一个人的记忆里。记忆的主人呢?又是谁?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一般,时轶转过身去,在自己的身后看见了一扇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整个身体却径直从门中穿了过去。一时间没收住力道,趔趄了一下。就这么突兀地闯入了别人的房间中。时轶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房间的主人。对方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书册,正细细研读。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他的目光从对方头顶一直看到发尾,看到对方身后明显不属于人族的东西……一时间有些看直了眼睛。时轶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朝对方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都有些心跳得厉害。伸在半空中的手几乎在颤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直到指尖实实在在地触到了对方的身体。时轶紧绷的身体才忽然间放松下来。他就像一个溺水挣扎、垂死间快要喘不过气的人,一把抓住了一段浮木一般,跪倒下来,紧紧地从背后环住了对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时轶将头侧过去,贴在对方背上。“终于抓到你了。”他喃喃地说。书房的主人浑身一僵,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在看清抱住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之后,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僵在了原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