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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意识不太清醒了,皇帝醒不过来,立储之事也不能定夺。皇上定是想立小殿下为储君,何氏他们是想在诏书出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弑君。”说罢,他又遗憾道:“不过眼下没有实证证明那毒就是何氏下的,他们将那脏东西销毁得极为干净,几乎是天衣无缝了。我们若此时说出来,反而会被她反咬一口。故此,镜容法师替皇上施了针,又留下一剂缓解毒素的方子。”“那你们,现下要怎么办?”其实葭音很想问,镜容现下要怎么办。镜容在乎的是天下,是道义,而她很自私,只在乎那一个人。葭音所有的道义感,都是因他而来。为了镜容,在他闭关的那三年,她修习医术,悬壶济世。只是为了填补他这三年的空白,替他在佛祖面前,行一份份善事。日后,也好让佛祖神灵宽恕二人先前犯下的过错。为了镜容,她一个胆小怕死之人,也能背上行囊与那一腔孤勇,穿越茂密的、不见天光的丛林。来到瘟疫肆虐的泉村,与他一起治病救人。她原本是不信佛祖,不信神灵。而现在——她一双乌眸,定定地望向沈星颂。见他不答,葭音便替他道:“你们想要战胜何氏,无非就要先拿到三样东西:皇诏,民心,兵权。”“皇诏需得圣上醒来再论;至于民心,有皇诏在,民心所归也不是什么难事,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圣上没有醒来拟得诏书,你们还有梵安寺大名鼎鼎的镜容圣僧,他是道义,亦可以帮你们取得民心。”少女声音清朗,字字直击沈星颂的心坎。“所以你们现在,最缺失的,也最亟需的,便是兵权。”说到最后,对方微微一皱眉头。“阿音,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她笑了笑,“馆主,阿音这三年,也不是白活的。”沈星颂眼中竟闪过心疼的神色。“我翻看了些书籍,馆主可否告诉我,齐崇老将军如今居住在何处?”她眼神明亮,目光坚定。沈星颂深知她的脾性。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后,葭音在心中将其默念了几遍,便记下了。就在她将要迈步、往馆外走时,对方忽然出声,在身后将她唤住。“你为何要参加春魁宴?”“这个嘛,”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等事成之后再告诉馆主。”……第二日,天降大雪,满地银白。即便是鹅毛顷地,葭音还是撑了一把伞,不顾林子宴的劝阻,循着路,朝齐崇的居所而去。齐崇的脾气很怪,告老还乡之后,不住在安逸舒适的府邸里,反而住在一座山上。葭音在凝露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开始爬坡。起初,坡路还较缓,越往上走,这路愈发陡峭起来。她哪里爬过这么陡峭的山坡?脚下险些打了个滑,凝露吓得魂儿都飞了,赶忙扶住她。“夫人小心!”所幸她站稳了脚。惊魂未定,眼前闪过一道衣影,她仰起头,忽然看到那一棵挂着雪的秃树枝下,那一袭袈裟之人。他转过头,也看到了葭音。原本清冷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微澜,须臾,他逆着光,缓缓朝这边走来。“镜容……”他没有出声,伸出手,把她从坡上拉到一处平地,站稳了。他的身上很香,是让人心安的味道。她的裙子上沾了些雪块,见状,便弯下身,欲将其拂去。却听到耳边轻落落一声。“夫人,”镜容喊她。闻声,葭音仰起脸来。下过一场大雪,今日阳光难得的明媚,竟还有几分刺目感,落在她素净清丽的面庞上。镜容跟她说,声音里,是竭力压抑着的情绪。他的指尖仍残存着少女的余温,却平复着呼吸声,同她道:“请您回去。”作者有话说:第56章他说这句话时, 葭音裙面上的积雪恰好坠下来。雪块子不大,几乎是无声地坠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就没了影。镜容的声音很克制。不知是因为凝露在后面站着, 还是因为知晓自己将要去赴一场将身家性命都赌上的刀山火海。葭音脑海边还回响着他先前的话。这一次若是胜了,虽不能名垂千古,却也能换得大魏一段时间的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可若是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故此, 他对她说,夫人,请您回去。葭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话,扶着一棵树干粗壮的树站稳了。她今日穿了件极为素净的苏绣月华白袄,外披着金丝祥云大氅。那氅衣的纹路极淡, 素雪绢云,有些融为一体。腰间一块芙蓉玉坠子,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日光雪影, 少女清丽的面庞上带着些坚毅之色。她出声, 于佛子身前立住, 不在意对方刻意营造出的隔阂。径直问他:“镜容,你也是来找齐崇齐老将军的么?”葭音的声音脆生生的,像雪珠子坠在艳丽的花蕊上。镜容微微低头, 看她。“镜容, 你不必避着我,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她道, “我知晓, 沈星颂请你入宫为圣上看病, 又让你找齐崇,请他出山。你所做的,我都知晓,我也知晓你为何要避我。”似乎怕会惹她生气,镜容抿了抿唇:“我没有要刻意避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想把我也牵扯进来。”闻言,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场政治风云跟葭音没有什么关系,她是林家的人,林家在官场上向来是中立派,深谙中庸之道。如今政局动荡,朝堂上也几乎整整齐齐地自动分为了两列,一列是以沈星颂为首的,簇拥皇后娘娘与小皇子的臣子,主张立嫡;另一列是以何聿为首,簇拥何贵妃与二皇子之人,主张立长。那林家大公子却不同,对这两拨人,其既不亲近,也不得罪,大有明哲保身之作风。可在这波诡云谲的官场里,当风雨真正来临的时候,谁又能保全自身呢?葭音并不觉得林家、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凝露离二人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的话。见镜容这般,葭音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袖子。“镜容,我想与你一起。”他身上很香,衣袖上,是沁人心脾的雪水与温和佛香交融的味道。倏然一道凌冽的东风,将树枝上残存的积雪吹落了,险险地坠在佛子鞋履边。镜容一向清冷,即便与她相处,有些时候的话依旧很少。二人谈论时,他往往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葭音的话,温和而笑。葭音迎上他的眼睛。她不似镜容,可以将满腹爱意隐忍、克制到了极致。她学不会像镜容那般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女郎身披雪色氅衣,周遭一时寂静,可那一双眉目明艳灼热,似是这片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活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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