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他拐进楼梯才开口。季长青停下脚步:“怎么?”“那个……为什么让驰远换床位?”“这有什么好问的?”季长青理所当然道,“就那小子的睡相,谁和他挨着能睡好?以后让他自己挤墙根去,你也能睡个囫囵觉。”“我不是因为这个……”韩山一时憋不出什么借口。“行了。”季长青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我说你也是,自己当组长的,睡不好早点换位置,二监还指着你拉工分呢。”“……”“去洗澡吧,明天盯着点他们干活,别再给我冒出个卢光宇。”“嗯。”龚小宝刚脱了个精光,转身拉住刚进来的驰远:“哎,和管教说了吗?”“没有。”驰远放下盆,面无表情脱衣服。“……为什么啊?我不想和组长一起睡,妈呀,哥们儿身子骨单薄,可不抗揍啊……”“行了。”驰远围浴巾的手停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又继续将一角掖进结实的腰线。这玩意儿自己用了这么久,没法还了。“放心,他不会揍你。”驰远说。龚小宝又要哀嚎,余光瞥见韩山进来,蔫蔫住了嘴,认命地往淋浴间走去……刚刚驰远和狱警打了报告,说要问问管教床位换多久,于是跟着组长过去,龚小宝要一起,狱警没批准,他拉住驰远再三交代,让他求管教收回成命。结果,白搭!驰远说不清自己跟上去的原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怕误会韩山,想问清楚。然而走到近前,他却选择不光彩的偷听了一耳朵。好了。没有误会,多此一举。见人走过来,驰远懒懒的瞟了他一眼,端起盆子走开,几乎要实质化的不爽让韩山忍不住扯起一个苦笑。谁说这家伙生气看不出端倪的?这次驰远没再装无事,因为他真的生气了。原来上次几句争执后的那个热水袋不是示好,韩山也在跟他置气。妈的。老子这几晚可没占你便宜,你倒好,跑管教那里装可怜告状去了?!算老子看走了眼……驰远的低气压持续到第二天。明显到一夜如履薄冰,睡出两个黑眼圈的龚小宝都看出来了。实际上大家并不太能理解驰远生气的点,按理说一个人睡左右不沾更自在,尤其是和组长邻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最后勉强算做是驰远被人嫌弃的自尊心作祟。监室众人都值过夜班,了解他睡觉爱往中间挤,韩山大概是跟季长青反应了,才有了昨晚的事儿。嘁……这也叫事儿?礼堂从搬到新监区还没使用过,只上次在这里搞过一次排练,房子里阴冷,四周回荡着新房特有的空旷回响。驰远从昨晚开始就没再和韩山说过话,回应别人也冷冷淡淡。卢光宇哼唱着《孤枕难眠》溜达过来,假惺惺的表示了一下关心:“哎,用不用安慰你两句?啧,你说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趁虚而入啊?”“那你抓紧入,我给你呐喊助威。”驰远把舞台一侧的落地灯罩擦的锃光瓦亮,“再晚了哪天人家一个不开心把你踢别的监室去。”卢光宇那双懒散的眼睛精光一闪:“那我想从你这儿入,你愿意跟我好吗?”“操。”驰远一脸鄙夷,“你他妈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卢光宇胳膊搭上他肩膀,笑道:“对我来说坚不坚定没差别,倒是你,怎么欲擒故纵还把自己给纵郊外去了?”“……”驰远被这话给气笑了,抬起手冲门口狱警喊,“报告管教,卢光宇偷懒!”“你大爷……”卢光宇咬牙切齿,冰凉的手在驰远后颈捏了一把,低头去擦灯座。狱警瞪了他们一眼,懒得搭理。驰远勾唇,收回视线时看到一旁监工的韩山也在看着自己,没有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不太开心。当然,平时他们组长也很少有开心的表情。他装做不察,转过去去擦旁边的桌子。韩山试图仔细感受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肺腑像装了颗雷,再不拿出来就要爆炸了……“驰远。”他无视周围狱友若有似无的偷眼探究,直接喊人,“跟我去把设备搬过来。”“不去行吗?”驰远抬了抬眼皮,像个叛逆的刺头学生:“我们这组只负责舞台。”韩山脸色微沉,“不行。”驰远不情不愿,在韩山的底线上保护自己最后的倔强:“那等我擦完这个。”“……”礼堂侧间没有门,是一个凹进去的空间,放着晚会需要用到的设备和道具,是其他监舍搬进来的。两人一前一后过去,最后几步韩山实在受不了身后人磨磨蹭蹭,大步折返回去拉着驰远胳膊粗鲁地将人带了进去。众人:“……”“操!”驰远站稳身子,看了眼门口的男人,“干嘛?”韩山站在那里,像尊门神:“想跟你说一声,让你换床位不是我跟管教说的。”“……”驰远往桌边一靠,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韩山薄唇微抿,又说:“余国忠的事,后来也没想瞒着你。”“嗯。”“还有那晚的话,你当我没说。”驰远低头随手拨弄着一个音响上的电线:“什么话,我忘了。”“……”韩山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心里的阻塞稍稍顺畅了些。“你写的征文我看了。”他说,“你故意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