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闻言只是淡定的点点头:“好,谢谢狱长。”床边一圈人隐含期待却没等来该有的反应,尴尬地相互对视,显然没遇到过这么不上道的犯人。驰远在外围憋笑憋的肝疼,还好同行的一名教育科狱警比较机灵,笑哈哈地上前打了圆场,领导们顺势嘱咐韩山好好养伤,出去以后要多为社会做贡献云云,可算结束了这气场错乱的慰问,先行离开。狱警和小报的几名事务犯留下,开始他们的专题采访。驰远写的稿子大概是煽情了些,韩山看了几眼便放到一旁,用他一贯惜字如金地风格回答问题。采访结束,负责提问的事务犯看着相机里的视频面露纠结,最后提了个要求——“韩组长能不能配合一下,拍一张面带笑容的照片?”韩山几乎把“不愿意”写在了脑门上,因为他的膀胱正在遭受折磨,笑不出来——这群人磨磨唧唧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让人安心地上个厕所?“给专题做封面用,想让大家感受到出狱在即的欣喜与感动。”“……”“好吧,快一点。”韩山说。有的人是真不适合拍照,在一系列冷笑,假笑,皮笑肉不笑之后,在场几人都郁闷了。除了驰远。他想起第一眼见到韩山时,吸引自己的,就是那股子不融于周遭的冷硬。轮椅轱辘到床尾,驰远掂了掂手里的尿袋,冲表情僵硬的男人懒懒地扬了下眉。韩山唇角抽抽,肩膀蓦的一松,笑骂:“你他妈……”“哎好好好,看这边!”负责拍摄的犯人边按快门边朝他抬手,在韩山转过脸来时又连拍了好几张——虽然不是他们要的欣喜与感动,但好歹是真的笑了。不容易。而鉴于韩组长口头输出内容过少,几人离开时还要去了床头的稿件。韩山终于得以解放,拒绝了某瘸腿护工的自告奋勇,在老白的搀扶下挪去卫生间放水。大概是脑袋受伤的影响,或是温暖的太阳晒着人容易犯困,吃过午饭没多久,韩山又睡了。且一觉睡到太阳西沉。季长青晚饭后过来看了一眼,见人状态不错便也放心了。昨晚回监区后,他把卢光宇从令人窒息的重刑犯单间送回了二监室。他和驰远算功过相抵,季长青决意淡化掉两人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一份口供够了,不再细究动机,也不予奖励。监狱不需要犯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枉论什么运筹决策,他们只需要服从监规,学会约束自己即可。所以临走时,季政委不辞辛苦,把不知道约束自己的驰远又送回了普通病房。无他,这家伙的脚需要多抬起来养着。驰远看着季长青无情离去的身影,唉声叹气……这怎么行?自己费劲巴拉追进来,不就是为了能贴身照顾韩组长吗?如果连这最后几天亲密接触的机会都把握不住,那这脚伤的价值岂不大打折扣!驰远躺在床上,听着伤犯们进进出出轮流洗漱的动静,心里又盘算起来……入夜,病房熄灯没多久,韩山正盯着窗外那轮明月出神。他要出去了。从进来第一天,在不甘与认命中等待的日子就在眼前,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期待。他曾经以为出去后最要紧的事,是拼尽全力让余国忠受到该有的惩治,然而这一刻,他的脑子里更多的是重若千斤的责任,他需要找专业的人去诊断企业目前的形式,要大刀阔斧地整合管理,重新设计股权,他可能很难把谭耀笙留下的事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至少要尽快让一切转到上行的轨道。而这些事情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累……楼道里传来声响,韩山听到值班狱警问话:“这大晚上的,你把他推这儿来干嘛?”“给新病犯送个陪护。”陌生的声音,韩山没听过,猜想是其他楼层的值班狱警。“晚上好,管教。”驰远的声音。“嘶,政委不是把你撵回去了吗?”驰远哭笑不得:“那是撵吗?是送我回去点个名,顺便换药,今早不说好的我来照顾组长吗。”“没说晚上也来吧?”狱警有些狐疑。“说的就是晚上。”驰远语气笃定,“白天别人能照应着,晚上这边缺人。”“那陪护床你能睡下?”“能,床两米我一八九,刚好。”“……行吧,进去吧。”监狱病房门夜晚要敞开半扇,脚步声和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传进来。“不开灯了吧,我能看清。”驰远低声道,“麻烦你了啊。”“小事儿。那我先回去了。”送他过来的狱警说。“行,谢了哥们儿。”“不用谢,明晚接着杀。”驰远:“……”狱警离开,驰远挪到病床边,站起来撑着床沿弯腰端详“睡着的”男人的脸。韩山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蒙蒙微光,长而直的睫毛根根分明,细看之下还有点微小的颤动。驰远弯起眼睛,低声耳语:“哎,别装了。”“……”韩山鼻腔发出一声轻笑,“你是来陪护的还是来打扰我睡觉的?”他睡了一下午,头晕的情况减轻了不少,其实病房不是人手不够,而是他的程度可以不用陪护。“来为你纾解寂寞。”驰远坐到床边,从怀里摸出一个橘子,“宵夜。”“哪来的?”“值班狱警给的,陪他下了一晚上象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