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和一派。更激进些的,就差指着鼻子骂裴观欺师灭祖了。裴家入仕途的几位,都在国子监里读过书,大伯二伯俱都曾是宋述礼的学生,连裴观的父亲也是。裴大老爷先是因为侄媳妇在留云山房内,故不便来此。等到阿宝一回娘家,他便赶来:“六郎,你上呈奏折,因何不与我商量?”裴观默然:“大伯不会应允。”裴大老爷一顿,确实,他不会同意。奏折已经呈上去了,裴大老爷再是急气也无用,他两辈子都不曾对裴观说重话,上辈子更是因为侄儿投到齐王门下,就此辞官。此时却道:“你翅膀硬了。”裴观肃立,此时大伯的年纪,与他上辈子死时也差不多,他躬身作揖:“污名骂名,我一力承担。”正是因为宋述礼寿数快到了,更该早些替死去的监生们讨回公道。有骂的有赞的,还有劝的,其中萧思卿,算是来看热闹的。他看裴观与人说了半天话,等到人皆散去,他才问:“你走这步,我不明白。”难得也有他不明白的事。“为了求名?这事就算你赢了,也是骂名多过清名。”“为了求利?能有什么利?你才当了几年的国子监博士?就算他获罪,也不会破格提拔你当祭酒。”“你究竟,为了什么?”裴观看了萧思卿一眼,他满城找他的心上人,这事儿已经渐渐传遍京城。外头都在传说萧思卿肯以北宋四大家的真迹,换一个女人。这话一放出去,自有人贴着京城的地缝替他找。还有人干脆选一位美人送上门,听说他性好冶游,自然就找那些色艺双绝的。可俱都被他赶了出去,人人都道,萧思卿找的难道是个天仙?听见他这么问,裴观如实答道:“你不记得陈如翰了?”斋中最刻苦的学生,因家贫,连国子监发下来的衣裳银都要留下,总在衣裳不起眼处打布丁,还接抄写点卯的活。监生们每日要交五张大字,以萧思卿的性子,陈如翰说不准还替他抄过书。萧思卿略略思索,摇了摇头,他全然不记得此人。他记得有许多这样的人,但他们在他脑中并没有脸,也没留下名字。裴观垂眸一笑,这便是他能跟陆仲豫相交,但跟萧思卿当不了朋友的原因。这事虽在文人中传扬得广,更有为宋祭酒站队的官员写奏折反驳裴观,连理由都是现成的。还有将太、祖对宋祭酒的点评写下呈上的,说宋祭酒治学虽严,但严而有爱,广育群英,是天下师之典范。这些奏折越积越多,消息传到裴观耳中,他知道光一个宋祭酒还不成势,必是有人在后推手。这人他自然知道,齐王一系一直想要拉拢宋述礼。裴观先将第二份奏折按下,静待齐王一系还有什么动作。朝中议论纷纷,阿宝自然不知消息。她在家中跟红姨一道替阿兄收拾要带的衣裳,陶英红道:“那边儿都已经下雪了,你的衣裳得厚些,最要紧的是鞋,冻掉了脚趾头那可不是玩笑!”韩征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放心罢,我虽调职,也还是有品阶的。”“甚个品阶,你当我不知道?就你这么个米粒大的官儿,还能呆在营帐里享清福?”陶英红重重叹口气,忍不住念叨,“那家姑娘已经许人家了。 ”是她瞧中的人,可惜姑娘家不肯等,再说了,你要出征,真定下来也怕人回不来。韩征听到“许人家”三个字,黯然片刻,又抹脸笑起来:“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我立了功,好姑娘那多的是!”阿宝眼尖,一眼便瞧见阿兄的剑上多了一串剑穗。歪歪扭扭,像是亲手做的。原来那个端阳香包精致得很,这个剑穗倒歪七扭八,比她的手工活还要更差些。难道是香包是赏赐,这个剑穗才是亲手做的?她看阿兄一眼,只盼他当真能娶他心爱的女子,而不是为了替红姨冲喜,匆匆娶了妻子。当日阿爹起程,她未能骑马送行。这回阿兄开拔,阿宝便与红姨道:“咱们一道骑着马送阿兄出城去!”到了那日,阿宝和陶英红骑在马上,远远跟出城门去,就在城效的土坡上看秦王领着一支军队走官道离开京城。阿宝正自在兵丁中寻找兄长的身影,就听见身后几声马蹄,扭头一瞧。马上是位穿着骑装的年轻女子,她虽戴着帏帽掩住了脸,但手上肌肤白皙,腰背板直,瞧着年岁与阿宝差不多。陶英红也瞧见了,她叹息一声:“不知是不是同咱们一样,也是来送人的。”阿宝才刚要收回目光,就见那姑娘马边悬的剑上,挂了只一模一样的剑穗。那姑娘察觉有人看她,也并不理会,待大军扬起黄土尘烟,再看不清队中人,她才拉过马笼头,促马离开了。陶英红回到家中,接到了卫夫人生辰的帖子。她儿子刚走,哪有心思参加寿宴,阿宝却道:“我去!”既是寿宴,自没有亲生女不到贺的道理。卫夫人几年都没办过生辰宴,今年偏偏办了,是不是她不办寿宴,就见不着大妞?第148章 探子嫁娶不须啼怀愫既是去祝寿, 阿宝选了身浅湖蓝色万字流云夹纱衫。这两年她捂得肌肤润白,不必胭脂脂粉,什么颜色上身都能显出好气色来。虽还不能簪金, 但几根明珠抱头莲大簪点缀在浓云似的发髻中。既端方典雅, 眉目间又自带英气。燕草隔了两天才坐车回到林府,这两日萧思卿天天都往留云山房里来, 燕草不敢动弹, 几乎连门都不出。听说阿宝要到卫家替卫夫人祝寿, 她立时问结香:“寿礼衣裳都预备好了没有?我瞧瞧。”“姑娘早都吩咐好了。”结香领她一看。桌上除了四色锦缎和祝寿的点心糕饼之外, 还有一对儿紫檀嵌钿螺五蝠捧寿座屏。再看姑娘选的衣裳首饰,燕草又问:“镯子呢?”“有呢, 你瞧。”结香拖着长音,取出一对伽楠香软木镯来,外头包银嵌寿字。东珠和伽楠香软木,都是瞧着不打眼, 但识货的一瞧便知底蕴的东西, 这般打扮处处挑不出错。梦中裴三夫人带着阿宝赴过许多大族高门的宴会,这点小事,岂会吩咐不明白。等到祝寿那日,阿宝捡了个贺客最多的时候上门, 卫家的丫头婆子哪个不识得她, 一瞧她来,立时将她迎到后头去。“我们姑娘早等着呢!”出嫁的女儿,也就是回了娘家,还能称一句姑娘。阿宝都不必人领路, 绕过花园, 快步往大妞屋中去。上辈子她虽再没跟大妞见过面, 可也听说过许多她的消息。卫三尚公主的旨意一下,大妞一进门就被婆母巴结着,婆母慈爱,妯娌和睦,她时不时便去公主府拜见兄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