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他一天之中难得的可以放松的时候。当然,这样的状态等他踏进傅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就会戛然而止。只要踏进那个家,所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就会在一瞬间浮现出来。那些痛苦就像如有实质的枷锁,细细密密地将他包裹纠缠。然后一点点将他拖进深渊。又或许他其实早已处在深渊之中。但晏秋又很清楚,他还不能离开。一方面他早就看透了傅家这群人的本质,凉薄又伪善,他是傅家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对待,哪里会轻易让他离开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晏秋自己也不想离开。只要看着他们,曾经的那些遭遇和痛苦就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在他血脉里吞噬纠缠,离得越近,便越是扭曲翻滚。但他就是要越痛越好,痛苦才不会忘却,忘却意味着背叛。一走了之固然简单,但他要的是将他曾遭遇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归还。他做不到忘却或者放下,便只能亲临深渊。想到这儿,晏秋叹了口气,撑开伞一点点走进雨幕。努力逼自己把这些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至少这会儿不想他们。至少这会儿他是开心的。夜凉如水,冬日的夜晚尤甚。寒夜的风像是裹着细刀子,想尽办法往人的身体里钻,走一路便拉一道口子,很快晏秋便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漏了气的娃娃,从里到外都透着风,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加上熬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因此很快他的胃部就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绵软的疼痛。晏秋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很快就会愈演愈烈,慢慢演变成钻心的痛意。于是他急忙想要采取一些补救的措施。但环顾四周,路边只有一位卖烤红薯的大爷。推着一辆很简易的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三轮车上撑着一个很大的伞,因此东西并没有淋湿。晏秋对于吃穿并不挑剔,加上冬日里也确实适合配烤红薯,于是便上前称了一个。然后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慢慢吃。但这补救措施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还没吃几口,晏秋就感觉到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停下脚步抬手捂住胃暖了半天,然而依旧没什么用。反而越来越疼,让他忍不住蹲下想要缓一会儿。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撑开的雨伞上又很快被弹开,像是一曲没有节奏的终曲。还好还有一把伞,晏秋想。宽大的伞面挡在他的身前,替他阻挡这外面的风雨,像是一个临时为他搭建的小世界。让他在难受时,还可以有一个角落避雨。雨越来越大,除了胃部的疼痛,晏秋感觉到周围也越来越冷。不能一直蹲在这里,得回去,晏秋心想。可是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连直起身都做不到,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己后背涔涔的汗意。就在他已经开始思考实在不行叫一辆救护车来接自己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停车的声音。他扭过头,然后就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接着,车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作者有话要说:第26章 合同“晏秋?”来人的声音拉回了他的一丝理智, 晏秋抬起头来,然后就见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秦暮。他同样撑着一把黑伞,看着蹲在地上的晏秋, 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你怎么了?”说着,想要伸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然而还没碰到就被晏秋避如蛇蝎一般躲开。虽然胃里还是很疼,但晏秋也不想在秦暮的面前落了下风, 于是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手指紧紧握紧伞柄,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胃部的疼痛。“没事。”晏秋从嘴里硬是挤出了这两个字,“多谢秦少关心。”说完, 便越过他想要向前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一只手突然从伞下伸了出来, 扣住了晏秋的手臂。没了雨伞的遮蔽, 瓢泼的雨水再也没了顾忌, 直直地落在他的衣袖上, 很快秦暮的胳膊便湿了一块。晏秋皱着眉停下脚步,向自己手腕处看去。然后就见一只筋脉分明的手紧紧扣着自己,因为用力,隐约可以看见凸起的青筋。“秦少,放开。”晏秋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明白。”秦暮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意,“晏秋,我似乎也没得罪过你,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敌意?”没有得罪过……晏秋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被联合捉弄的自己。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反问道:“我也不明白, 你秦大少爷为什么要对我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这么上心?”秦暮闻言, 想了片刻问道:“你是在为上次的生日宴而生气?如果是的话……”“秦暮。”晏秋打断了他的话。“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什么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收起你那无聊的把戏, 我没空陪你们玩什么无聊的游戏。”说完,目光落在他还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低声说道:“放开。”秦暮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隔着如帘的雨幕,眸色深深,像是最幽深的夜色。许久,他才慢慢放开了手,笑了一下,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至少这一刻的目的是送你回家,雨这么大,你看起来似乎也不舒服。”“不用了。”晏秋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秦暮的声音坚持不懈地传来,“何必这么固执,晏秋,木强则折。”晏秋闻言,脚步顿了一瞬。木强则折?他上一世可并不强势,可是谁又放过他了?-雨天车难打,晏秋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可是没想到没走多久,刚好一辆出租车在他不远处停下,有人在这里下车。晏秋见状,刚好就坐上了这辆顺风车。他回到家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回来了,正在吃饭。陆软见他回来了,连忙让人拿了毛巾递给他,“怎么才回来?没打到车吗?早知道应该让司机去接你的。”晏秋如今已经能自动屏蔽她这些没意义的废话,于是恍若未闻一般接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就要回房间。陆软见状,连忙叫住了他,“你不吃饭吗?”“我吃过了。”晏秋回道。“吃过了也再吃点吧,你爸爸在。”晏秋明白陆软的意思,只要傅建庭在,大家都得一块吃饭。平日里他大概还能忍耐这种仿佛还活在几百年前的破规矩,但今天他淋了雨,胃又疼,于是也没了和他们周旋的心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