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并排坐在长凳上,夜里的湖边安静,凉风袭来,袁望舒抬手搂着曾经比自己高的人,说:“你靠在这里。”如今的吴奶奶,又瘦又小,她靠在瘦削的肩头,低声叫道:“望舒。”“恩。”袁望舒问她冷不冷,吴奶奶微微摇头,长舒口气说:“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吴奶奶说了很多。“这些年,我从没忘过你。”“我每次做梦,总能梦见西湖,你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等我。”“你总是背对着我,我离你几步之遥,我碰不到你。”“即便我结婚,我的梦里也都是你,我这辈子再也没那么喜欢一个人。”“可是你我都结婚了,都有了家庭,世俗和礼仪都告诉我,不应该再想了。”“我忍了一辈子,想带到坟墓的,但我病重那一会儿,我开始后悔。”“世俗,礼仪,那有什么用?我活在那虚荣的幻想里,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所以我忍了一辈子,最后没忍住,我太想听听你的声音,那样我死也无憾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吴奶奶说:“我从没对谁说过爱,我这辈子也只爱你了,望舒,我爱你。”“你”那个字,轻到听不见,袁望舒从兜里掏出一把银色的手镯,慢慢拉起吴奶奶手,替她戴上,轻声嘱咐道:“这镯子你带好了,锁头在你这,钥匙在我这,下辈子,记得来找我,我给你打开。”吴奶奶再没了声音,她在袁望舒怀里平静地离去。袁望舒的哭声渐渐压制不住,陆知夏站在她们身后,杳着醇也止不住泪水,她轻轻跪下,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们。袁望舒靠在她怀里,终于哭得像个小孩子。陆知夏和手机那头的沈晚清,同样泪流满面。哭声被风裹挟着,飘到很远的地方。这一晚,初冬的风,写满她们相爱的故事。微凉的夜和明亮的月,都在为她们送别,相爱的人啊,请不要害怕。我会为你照亮前行的路,下一世,我们再相见吧。第161章 最后一程丧事一切从简,陆知夏协助袁望舒办理。所有书本,原计划是都准备捐献给图书馆,陆知夏跟袁望舒请示,如果真的要捐献的话,她能否留下《陆元茂作战笔记》,至于桌上的照片,她也想一并拿下来,夹进书里。房子按照遗嘱交给社区代为售卖,袁望舒有意买下这间房子,社区了解两人的过往后,便打算以相对较低的价格卖给他。袁望舒摇摇头,闳肿着眼,说:“不用便宜,就按照正常的价格,钱就全部捐出去。”如此一来,书房的书本不用动。陆知夏抱着泛黄的书本,不舍之情打动袁望舒,她便说:“孩子,你留着,别弄丢。”她立即点头,连忙道谢。吴奶奶的遗体被火化,袁望舒送的镯子一起拿着,放在墓里。吴奶奶的遗愿是不进烈士陵园,陆知夏和袁望舒,部分政府领导,以及社区工作人员和居民,一起送她去了江南水乡的一座小岛上。陆知夏也是看见了吴奶奶的名字,叫吴秋水。随行人员一一告别,袁望舒守在旁边,代表吴秋水的家人,和他们道谢。最后,岛上只剩下她们几人。两个保镖道谢之后,轮到陆知夏。别人都是鞠躬,她走到幕前,屈膝跪下,缓缓叩头。袁望舒看在眼里,也没阻拦,反倒觉得陆知夏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墓碑中央,是吴秋水年轻时照片,剪水双瞳,藏着万千星光。她和陆知夏在书上看过的民国名媛相似,气质出众,让人心生敬仰。陆知夏跪着挪到墓碑前,轻轻环抱住,呢喃道:“奶奶,我会帮您照顾袁奶奶的,您放心,沈晚清来不了,我替她跟您道歉了,您放心地走,这里有我呢。”最后是袁望舒,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墓碑上,痛哭不已。所有的言语,都无法描述此刻的痛楚,袁望舒抱着墓碑,脸颊轻轻贴着墓碑上的照片。再多的眷恋,也终须一别,阴阳相隔,再无相见。袁望舒眼神中的光似乎就在一刻散了,她失神地望着照片上的人,一遍遍地用芷肚轻抚。暮色降临,陆知夏抱着袁望舒上了船,她一路不言不语,一行人回到市区。再次回到吴秋水的家,似乎一切都没变,但又似乎是物是人非。这一晚,袁望舒没怎么吃东西,躺在床上,唿奚间仍是熟悉的气息。陆知夏也睡不着,心就跟坠了千斤顶似的,她唿奚有些吃力。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直面死亡,人类的渺小,生命的有限性,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这几天陆知夏都失眠,今晚更是睁着眼过了一夜。她起早做饭,袁望舒却没有胃口,一口也没吃。似乎一夜之间,袁望舒苍老了许多。她变得沉默,时常坐在一处发呆,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点刺眼,陆知夏看得眼睛有些疼。无力,什么都不做不了。一连七天,她们都会早上去吴秋水的墓前,也就是这时候,陆知夏劝说袁望舒吃饭才有效果。可即便如此,袁望舒还是一点点地瘦弱了。第七天时,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吃东西开始呕吐。陆知夏守在旁边,想带她去看看医生,她摇摇头,偏过头笑着看陆知夏,低声说:“孩子,谢谢你,不过还得再麻烦一下。”接下来袁望舒的话,却让陆知夏的泪水一下子充盈眼眶。她说:“孩子,奶奶大概这两天就走了,我不想回海京市了,你问问晚清,有没有时间,过来送我一程,没有就算了。”陆知夏忍不住哭出声,哽咽道:“奶奶,你别这样,我们去看看医生,您还得替吴奶奶看看这世界有多漂亮呢。”袁望舒却自顾地跟她交代起了后事,她语气平和,似是早已感知到一切,她笑着说:“我这辈子,没有执念了,够数了。”至于沈语堂和沈廷筠,袁望舒摇摇头,闭着眼睛说:“这辈子,我就自私一回,我不需要他们送终,就是要麻烦你了,你要是觉得晦气……”“奶奶。”陆知夏扑到她身上,泪水滚滚而落,她从没嫌弃过。“这个档案袋,沈语堂若是找你,你交给他,”袁望舒显然已经提前准备好,“麻烦你了,别嚷晚清经手,他们关系很不好,这里还有封信,你交给晚清。”陆知夏当晚联系沈晚清,说明情况,连同老人家的意愿一同说了。沈晚清挂断电话,和震怒的沈语堂说:“我有事,必须现在离开。”“事情还没谈完,你要去哪?”沈语堂拧眉不悦道,“说完再走,现在哪都不许去。”沈晚清脸色也沉下来,提醒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更不是跟你汇报,我现在就要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