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易手上松力,玻璃门自动关上,瘦猴吓得一哆嗦,往角落缩了缩,“哥,我……”“下次再让在我店里看见她,你就跟她一起滚蛋。”时易道。瘦猴赶紧点头,大气不敢出,看着时易上了二层,忽然想起了那天在网吧见过的高中生女孩儿。他迟钝,却也感觉得出来,或许易哥的不开心与她有关。瘦猴深深叹口气,回忆起那高中生的校服,却毫无头绪,他跑到楼上去敲张明凯的门。“怎么了?瘦猴。”张明凯打开房门。“上次那女孩儿,你还记得吗?”“哪个?”“就易哥带回来那个吃饭的那个,小鹿扣子!”“哦,记得。”“她身上穿得校服是哪个中学的?”张明凯推推镜框,沉吟许久,“我不是燕城人,但蓝色的校服……我们或许可以缩小范围。”“哎。”瘦猴深深叹气。张明凯又问:“她怎么了?”瘦猴一巴掌拍在门框上,“易哥不高兴了,我估摸着跟她有关,咱得去校门口堵她去!”第29章 家庭十一月底的周日, 辛念准备参加作文大赛的初试。她有些紧张,并非因为水平,而是在与时易分别之后, 她常常睡不安稳,总是在黑夜中惊醒。她有时梦到时易跟人打架, 躺在巷子的尽头, 满头是血,也偶尔梦到自己被辛建勇打骂,想要呼救, 却没有人伸手。以前, 没有人来保护她,辛念便一个人强撑着。后来,时易短暂的施舍给她了一些温暖,她尝到了甜味,如今再度孤零零的, 反而愈发感到恐惧。辛念呆坐在床上, 许久之后,才翻身下去。她反复检查准考证和中性笔, 将它们全部妥善放在书包中, 准备出门。辛建勇今日起得早,坐在沙发前,穿着裤衩, 小腿上布满浓黑的毛发, 桌上的垃圾没有扔掉, 不嫌脏地堆在一边。见她出来, 皱着眉头问:“又干什么去?”“考试。”“考试?什么考试?”辛建勇不胖不瘦, 但脸颊异常消瘦, 皮肉紧紧贴着骨头,眼眶突出,眼窝深陷,这让辛念看着他总感到刺骨的可怖。“英语作文考试。”“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高三还需要考这个?”“……英语老师建议我考的。”“哼。”辛建勇满脸不屑一顾,“考这个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打算去上大学?狗屁英语考试,怎么?你还奢望出国上学?”他挥挥手,打了一个饱嗝,“那不可能,家里没人供你继续读书。”辛念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小声道:“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别的想法。爸爸,我只是去考个试而已。”“怎么?”辛建勇停顿稍许,没想到她竟然会反驳,面上浮上微微的怒气,斥道:“考试不需要报名费吗?成天到晚的浪费钱!”“我花的是自己的压岁钱。”辛念轻轻地陈述事实。“呵!你哪有什么压岁钱?”辛建勇冷笑,吐出一口浓痰,又道:“那些钱不是给你的,是还给我们的你知道吗?别人每年给你钱,我们也得给别人家的孩子钱,你懂不懂道理?”辛念咬着下唇,那些钱大部分她也确实早已被迫上交,留下的这些不过是些零钱。饶是如此,辛建勇依旧觉得她是个赔钱的东西。每当辛念鼓足勇气来反抗家庭带给自己的重压的时候,辛建勇便用自己的强权警告她永无出头之日。辛念常年形成的胆小让她无法再迈出第二步。她退回自己的壳。辛念不说话,用沉默代替回答,然后转身。“啪!”辛建勇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指着辛念的鼻子怒骂,“我话还没说完,你他妈的要去哪!”辛念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告诫自己不许掉眼泪,哑声道:“考试要迟到了。”她回答,盯着陌生的父亲。很长时间,她都没有这样看过他了。强权应当是畏惧到不敢直视的。辛建勇看着女儿黑色的瞳仁,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同。他的女儿应该是温顺的,是毫无反抗能力。她此刻的低眉顺眼不该是为了遮住目光中真正的情绪。有什么在悄悄偏离轨道。当初就不应该放任让她继续读书!辛建勇的脑中警铃大作,目光在辛念身上搜寻,试图找到变化的痕迹。忽然,他大怒,“你头发是不是变长了?”辛念微愣。然而,这个表情几乎就是默认了辛建勇的疑问。他是个家庭的一家之主,不允许任何人脱离他掌心的控制。“一天天不学好,你要是敢学那些女孩儿把头发弄得花里胡哨,我就打断你的腿!”辛念双手发抖,却依旧一声不吭。她不敢也不肯激怒父亲,这样只会迎来更可怕的怒气。辛念憋住一口气,只听辛建勇继续发泄着他的坏情绪。“我告诉你,我最讨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那都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自己是在打扮自己,但不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议论你!你他妈不要丢我的脸,也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辛念眼眶生疼,知道其实父亲从未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过。在泪流满面的前一刻,她推门而出,直到走到街道上,辛念才觉得新鲜的空气进入胸腔。她低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侧眸,看见了“废铁”。这家店已经很久没有开门了,时易也没来过一次。她每天经过,都要在门口徘徊许久,但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辛念其实清楚,她若是想要去寻找时易总是有办法的,他不来修理店,也会在网吧。但她不敢,她不敢看到时易疏离和冷漠的神色。因为那是拒绝的信号。辛念揉揉眼角,往车站走去。*时易近日愈发沉默,网吧的事情几乎完全交由瘦猴和张明凯打理,他抽烟抽得更凶。除了很多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瘦猴再也没见过时易这样了。他烦躁地抓抓头发,问张明凯,“今天该去哪个学校蹲人了?”“十二中。”“哎,这燕城怎么这么多蓝色校服的学校啊!”张明凯淡定地看了一眼瘦猴,“别着急,根据平日易哥出门和回来的时间来推算,那个女孩儿学校的地点不会距离我们太远,一个一个地排除,我有预感,我们就快要找到了。”瘦猴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你倒是心态好,我都快要急的火烧屁股了!”“易哥是成年人了,会调整自己了,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吗?那女孩儿我们也就见过一面,也许本就不熟呢?”“不可能!不熟易哥根本不会把人带回来!”“你不知道,易哥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消沉过了,他平时不怎么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但要是陷入自我怀疑,真的很久都会出不来。”瘦猴瘫倒在凳子上,念叨着,“你还不够了解他,易哥没他看上去的那么潇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