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成州平一定不知道,这附近,他看上去最像危险分子。成州平走着走着,想到什么,他回头说:“书包给我。”小松愣了一下:“啊?”成州平说:“你背着个投影仪,不沉么。”他这么一说,是挺沉的。小松给他书包的时候,倒是没犹豫。小松走在他后面,看着自己老老实实的书包,被拎在一条花臂上,也变得不太老实了。成州平意识到小松并没有跟着自己走,他回头看过去,“你怎么不走啊?”小松找个借口搪塞:“我刚系鞋带呢。”小孩子的另一个特征——爱说谎。成州平知道小松盯着他的花臂看了半天,故意舒展开手臂,露出上面的青龙、鲤鱼、太阳...一堆乱七八糟的图案,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到底纹了什么。他问:“帅吧。”小松说:“挺恐怖的。”成州平失笑地看着她:“你这么胆小啊,跟你爸一点儿都不像。”小松其实有一米六八的个子,她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亭亭玉立,甚至偶尔可以鹤立鸡群。但在成州平眼里,就是个又瘦又小的小孩。他不知道,小松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纹身挺丑的。丑这个字,但凡有点情商也不能随便说,所以她用“恐怖”二字代替了。这段路有点长,光看路灯,数都数不清。成州平说:“我叫成州平,是你爸同事,不是坏人,你今年高三的话,那我比你大六岁,你喊我成哥就行。”小松说:“我叫小松。”成州平只听李长青叫过她小松,不知道她全名。小松,是个挺绕口的名字。他无聊地问:“怎么写?”小松说:“李长青的李,犹如的犹,松树的松。”“这也太绕口了。”小松说:“名字是我妈起的,她是语文老师,白先勇有本散文集,叫《树犹如此》,她很喜欢,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但我后来查过,‘树犹如此’这四个字,应该是出自辛弃疾的一首诗。”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小松妈妈虽然是语文老师,但小松语文一般,仅仅是因为这句词和她的名字有关,她才深深牢记。“看来你爸说的没错,你真是个书呆子。”“他这么说我?”成州平一不小心,成了挑唆父女关系的人了。他说:“这是好话,夸人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小松不喜欢成州平。她觉得,这个人处处都透露着成年人的傲慢。他们又谁也不理谁地走了一段路,看到“兴和嘉园”四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成州平松了一口气。他说:“就送你到这了,再见,李犹松小朋友。”这天晚上,小松第一次正视这个叫成州平的,父亲的同事。成州平的脸,看上去和好人二字毫不相关。他的花臂和这张脸简直相得益彰。成州平还没被一个小屁孩这么盯着看过,他不觉笑了:“小妹妹没见过帅哥么。”小松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警告他:“你不许对我爸没礼貌。”成州平说:“我们平时都这么相处,你是没见过你爸发脾气的时候,等你以后就懂了。”说起李长青,他差点忘了李长青交代给小松的钱。成州平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皮夹,数了十张,“你爸给你的零花钱。”小松并没有要接下钱的意思。成州平拿着钱的手僵在半空。成州平:“爸爸给钱,哪有不要的。”谁也不会跟钱作对。小松的家境不差,家里有三套房,离学校近的学区房用来自住,其他的房都租出去了。李长青的工作虽然不景气,但他出生在一个背景很好的家庭里,当初离婚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小松母女。她妈妈龚琴也非常有理财头脑,平时又在外面给学生补课,家里什么都不愁。小松从来不用担心物质上的问题。只是她仍然很需要钱。龚琴对她的管教严格,零花钱按月领,她想要这些钱,但更想要是李长青亲手交给她的。成州平见她不收,他可真的不想和小女孩耗下去了,于是直接把钱塞进小松的上衣口袋里。他突然过来,小松吓得后退一步。“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龚琴的声音从小松身后传来。她举起牛皮包,朝成州平头上砸去。小松拉住龚琴胳膊,说:“妈,你误会了!”一个纹着花臂的陌生男人,看上去很不正经的男人,给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塞钱。脑回路稍稍正常的人,都会想歪,哪个母亲目睹这一幕,不会生气?第3章成州平挨了龚琴皮包一记砸,他骂了一声粗口,然后抬手握住龚琴的手腕。龚琴身高一米七,成州平一米八多一点,举着龚琴的手,有点累。他解释说:“嫂子,我是李哥的同事,帮忙送小松回来的。”龚琴愣了一下,她突然挣开成州平的手,回头一言不发,打了小松一耳光。成州平也被这举动吓着了。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李长青要离婚,这搁谁能受得了?如果说刚才龚琴误会他和小松的关系,只是生气,那么她在得知小松去见李长青之后的行为,称得上是发疯。她打完小松,从她口袋里拿出那一千块,塞回成州平手里,骂他:“你有多远滚多远,带话给李长青,问他是不是想让小松出事?”刚才龚琴打小松的那耳光,实在过分。成州平都替她委屈。可当他看到小松的时候,她眼里流露出的目光,是非常冷漠的。在她眼里看不到丝毫委屈。成州平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一来,他不想多管闲事,二来,他觉得,他要是不走,龚琴会继续伤害小松。他懒得应付这场面,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就走了。转身后,成州平听到一些训斥声,自始至终,小松一句话没有说。没有哭闹,没有辩解。成州平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能明白她的沉默,这孩子是被压抑坏了。而小松在母亲的谩骂声中,抬起头,看着那个在路灯下越走越远的背影。他竟然就这么走了...真的是见死不救啊。果然,成年人都是自私冷漠的。这晚龚琴发完疯,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她是高中老师,比学生还要清楚高三的压力有多大,所以周末的时候,她带小松去了一家新开张的火锅连锁店吃饭,让她放松一下。不过对小松来说,还不如不来呢,热热闹闹的火锅店在龚琴的说教下,比教室还要可怕。龚琴一大段讲话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都是高三这年多重要,作为高三学子不该为任何事分心。这一点,不用龚琴说,小松也知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