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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入刻进你命理的悲欢,那些旁路过你命途的故人, 在岁月面前皆是烟花一刹、风尘一抔, 只称得上一句:“过也。”但是云雀并没有劝他放下,她赞同他背在身上:人总是得攥着点什么东西,才知道自己要做何事、要去何方、要归何处。她是在劝他说——..薄燐突然记起了在四季雪时,自己被噩梦惊醒, 云雀冷淡而安静的拥抱。云雀其人,清如梅骨、寒若霰雪, 是说不出什么温柔话来的。事实上她的开解比残雪垂枝还要锋利, 仿佛一把断水的快刀, 直逼薄燐的神魂:“不须别”。你与过往,无须体面的、干净的、问心无愧的告别。你放不下, 就无须故作洒脱;你无法弥补, 就别徒增烦恼——他娘的, 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意难平呢?你多流几滴眼泪,多骂几句自己,那些事、那些人,难道就能复生、就能重来?……看轻一点、看淡一点、看开一点。薄燐,逝去之事、已故之人,都将凝在原地、淡在记忆、化在岁月里,而你的路还长、还宽、还敞亮。薄燐振腕抬刀,冷铁生魂,残雪垂枝在煌煌的烛火下眩出一道惊艳的华彩;早春返寒,朔风撞入屋内,被墨意淋漓的刀锋一刀劈开:“薄燐,”他恍惚间听见了云雀冷淡纤细的声音,“去劈开一切。”你的刀定然斩不断过去,但是你的刀定能劈向未来。——去劈出一个未必体面、未必干净、但问心无愧的未来。..薄燐张了张口,轻轻地出声:“百灵。”百灵讶然地睁着眼睛,女孩子明显地感觉到薄燐身上的气势变了。他之前还是个失意的、迷惘的、心事重重的少年,被满身的风霜压得疲惫不堪;现在的薄燐却像把历尽千重锻炼的刀,刀身伤痕累累,刀锋清明锐利。——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残雪垂枝在薄燐手上甩了道苍劲的弧,凛凛的刀身贴在他的手臂旁。薄燐反手握着残雪垂枝,向百灵抱拳一礼:“……薄燐何其幸运,二十年春秋,有你作陪。”明百灵抱着怀里永远不可能穿上的水红嫁衣,眼睛里是茫然又难过的泪光。薄燐垂着淡金色的眸光,淡淡地笑弯了眼睛:“往后余生,漫漫长路,我独行去。”——至此阴阳两隔,尘缘已尽,不必相送。..喀拉拉——薄燐心魔已失,白雪飞零的世界骤然失去了支撑,自外向里轰然坍弛,白头的山川与人居,皆向上化为了渺渺的风尘。明百灵抱着水红色的嫁衣,惶惶地看着天地的异变。毁天灭地的崩坏终于波及在了她身上,女孩的长发、衣袂、怀里的嫁衣,都化作了向上飞零的尘埃。百灵茫然而惊恐:“小薄爷,这是怎么一回……”女孩脸色突变了几个来回,冥冥中因果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在薄燐这一处小小的心魔幻象里,明百灵猝然回忆了起来,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她不可嫁给他。她不可能与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她坐在门槛上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穿上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与薄燐之间,都是一刀、一刀、又一刀的天意。“……真残忍啊。”百灵恍惚地想,“怎么在心魔里,我还是没来得及穿上给他看呢?”喀——百灵的身体终于开始崩坏,薄燐垂着眼安静地看着她一点点的消失。百灵似乎是想抬手碰碰他,可惜指尖已经先一步化作飞零的尘烟。“小薄爷。”天地飞零,万物崩解,百灵在耀眼欲盲的白光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没关系的。”“等你老到拿不起刀的时候,再闭眼做做梦吧。”届时我还能停留在这个年岁,还能坐在门槛上,对你说一声——“欢迎回来。”..至此大风过境,尘埃息歇。..尿了裤子的船家发现自己又坐回了甲板上,惊得呆了:“刀、刀爷,我们怎么又……”——又回来了?船家本来想询问完整的,但是又识相地住了嘴。那个一刀能令天地变色的刀爷此时正拄着他那把漆黑的神兵,半跪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背脊战栗着弯下去。他在哭。可能是在刚刚那个老是下雪的地方,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吧。..云雀抱着膝盖,坐在水晶盒子里,安静地望着水晶盒外的男人。她已经感觉不到梳骨寒的存在了。云雀对灵子的变化极其敏感,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息在迅速的流失,那是另一个“云雀”在疯狂榨取她的灵息。云雀绞尽脑汁,却无法阻止。这是超出她理解和能力的咒术。——抽干了灵息,接下来就是炁府。没了炁府的偃师,自然也就是废人了。她没了一身的本领,大概很快会死吧?云雀面无表情地想着,她没什么感觉,这次对决是敌人棋高一着,她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她对人命没什么太大的触动,也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有多珍贵。江湖上就是疯狗咬疯狗,输了就要死,天经地义的事罢了。只是……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云雀垂下的眼睫轻轻地抬起,看向玻璃盒子外的男人,“薄燐”。这不是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追白月光去了,至今还不知道在哪里。云雀轻轻道:“我很羡慕薄燐。”“薄燐”笑道:“羡慕我?”“不是你,”云雀挪开淡凉疏离的眸光,“是薄燐。”“薄燐”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假货,他和“云雀”一样都对自己是本尊确信无比,只当云雀在胡言乱语。云雀抱着膝盖:“他有很多牵挂的人,牵挂的事。他被困扰不堪的往事,我是特别特别羡慕的,伤痕累累,总好过一无所有。”云雀不在意“薄燐”的反馈,兀自往下说去:“我想学他,我想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活法儿。我也要有一身扯不断的羁绊。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自然也想有。”“结果,”云雀笑了一下,有点笑不出来,“我喜欢上了他。好蠢好蠢,只是自讨难受罢了。”“薄燐”沉默着垂视着水晶盒子里的女孩,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才意识到自己和她隔着一层水晶,是无法拭去女孩的眼泪的。“你看,你跟他一样讨厌。”云雀把脸埋进膝盖里,“明明不喜欢我,又凑过来做什么?”“——对不住,我给你再咬几口?”云雀浑身一颤,抬起头去。“薄燐”也是心神俱震,他居然没发现,来人是什么时候——薄燐一脚踩在门槛上,残雪垂枝斜靠在怀里,神色是风吹雨打后的疲惫,眼神却是温柔而清明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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