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个在青云宴上,被昭王怼得屏声息气、面红耳赤的时三公子,突然开了口。他说不得昭王,还说不得寻时雨么?时三公子指认道:“她勾引我!”——跟她母亲一样的下/贱!众人大哗,连忙将寻时雨绑至宗祠,杖打五十示众;但是寻时雨命硬得很,仍旧不肯死。时雨的亲娘提议,不如干脆沉塘,以免多生事端。时家的女眷们七嘴八舌地纷纷附和,时家的男人们也纷纷觉得在理:不听话的女人,太危险了!然而……这贱/人居然没死成!..“那是偃师三大宗里,天机变时•时氏偃宗的一个鬼故事。据说是一天夜里,时氏一个旁系后院里传来‘咯咯’的声音,像是机关器运转的动静,又像是成百上千的女人一起在笑。”“等到白天大家一看,那个旁支的女人全死了。上至家母下至小姐,全被做成了‘人皮偶’,都在咯咯咯地笑呢。”“这种偃师大宗的后院,男人是进不来的。但能把活人做成木偶的本事,的确是时氏偃师特有的邪门秘艺。”“一夜之间能把这么多人全做成偶,一定是个本事高超又丧心病狂的女人。外人给这个传闻里的凶手起了个别称——”“——‘罗刹鬼骨。’”..时起光倒是根能屈能伸还能弹的橡皮筋,如今再有一万分的不甘,也果断地下了决定:跑!如今的寻时雨不知道攀上了哪根高枝,他时起光没必要吃眼前亏,此时大势已去,走为上策!时起光身上到底有几两真才实学尚且难说,但浑身上下也都是上等的机关,棘手程度仍旧不肯小觑。时起光抽身急急飞掠出去,火急火燎地在心间召唤蓝桥春雪,但通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寻时雨她到底做了什么?!此时形势十万火急,寻时雨一招一式都在要他的命,时起光早就乱了阵脚,也忽略了一个事实:像蓝桥春雪这种等级的神兵,是能开启自己的灵智的。一个仓皇四窜的懦夫,怎么配召令它的锋芒?时起光倒也不再纠结,此时怎样都行,当然是活命要紧!他的流云广袖迎风怒张,袖间接连亮起几星异光,那是激活生效的夹子,接连释放出几个遁走的咒术——神识范式•绝对寂静。时起光瞳仁震骇地缩成一点,他只见眼前银光陡地一闪,……他全身上下的夹子,通通没了反应!灵子!那道银光之前撞飞了蓝桥春雪,此时又抽空了时起光身周的灵子!这到底是什么神通……——砰!!!云雀一脚踏向时起光的胸口,女孩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这一踢上,把人生生地踩进了地面!青石板轰声碎裂,碎屑纷纷向上崩溅,乱石、尘沙、碎草冲天窜起!没完!哗哗哗——这一踢的威势未减,云雀踩着时起光剐过长街,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沟来!时起光就算再想端着架子,此时也是头破血流的狼狈相,他拼命挣扎着上望,无意间撞进了一双银色的眼睛。砭骨刺髓的寒意从时起光的脚底蹿进了天灵盖。那是云雀的眼睛。女孩的一双眼睛仿佛两窟灿银色的灵泉,淬冷凝滑的银色流光,正顺着云雀微微下垂的眼角,缓缓流溢在空气里。这是使用神识时,云雀身上呈出的异象。如今的云雀宛如一尊威武的罗刹,所有恶鬼都要在她脚下战战地臣服。罗刹鬼骨,名副其实。此时燕安楠也恰好把人带到,在一旁顿住了脚步:“姨母,就是这个人。”时起光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云雀的脚还死死地踩着时起光,强大的神识范式压住了他的四肢百骸,时起光就算再有通天的法宝,眼下也使不出来半分!嗒……嗒。时起光听见了脚步声,一张妇人的脸孔,缓缓地出现在时起光的视线里。时起光嫌恶地皱眉:——这老女人是谁?..时云起的娘亲惶惶顿住了脚步,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脚下踉跄了一步,燕安楠刚要去扶,——结果时云起的娘亲晃了晃,又自己站稳了。也是。她独自一人抚育五个子女,怎么会自己站不稳呢?云雀踩着时起光,半阖着眼睛。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那么平凡、卑弱、枯槁,每一道皱纹里都是难以道清的苦痛。她下意识地收敛了泼天的杀意,不让自己吓到这个可怜的妇人。时云起的母亲颤声问:“大师傅,他是恶人么?”云雀言简意赅地回答:“那些蜘蛛似的怪物,就是他放的。”时云起的母亲想起了被倒吊臣杀死的街坊邻居,脸色惨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夜风凄凄楚楚地呜咽,云雀和燕安楠皆是浑身浴血,沉默地等待妇人的决定。时云起的娘亲胸膛起伏了一轮,随即扭头对燕安楠道:“楠楠,刀给我罢。”时起光此时才觉察到了不对,他此时山穷水尽死路一条,也顾不上什么从容体面,凄厉地尖叫起来:“你敢!贱/人,你敢!!!”时云起的母亲双手握着燕安楠的一柄弧刃刀,她没握过这种杀人的兵器,手势生涩,却不在发抖。时云起的母亲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时起光。“我可是你夫君!!!”时起光嘶声大叫道,“你不帮着我,却帮外人!!!”时云起的母亲眉毛都没动,眸光漠然而悲悯,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怜的小/畜/生。时起光终于害怕起来,他终于开始害怕了:“……三娘,你知道,这些年我寻你们母子有多苦……”飒!时起光一窒,既而惨声哀嚎!细小的血珠泼了妇人半脸,时云起的母亲面不改色,继续劈下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这些是云起、云存、云生、云荷,还有幺妹的。”时云起的母亲轻轻道,“我知道你没断气,听着。云起做了大英雄,风风光光地去了;云存把药给了弟妹吃,自己遭了瘟疫,也去了;云生想把自己卖给人牙子换药,结果半路上遭了人抢,被打得不成人形,也去了;云荷本就体弱,没熬住,也去了;幺妹去找姐姐,被野狗叼了去,也去了。”“除了知事的云起,他们生前,我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结果你做了什么?——我看着都觉得可怜。”时云起的娘亲猝然惊醒,说得再多,这个男人也听不懂的。妇人心情平静,笑容慈祥:“——那看好了,这一刀,是我的。”不、不、不——!!!时起光目眦欲裂,火红的刀光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哗!..云雀俯身仔细查看了时起光的心脉,确定这人已经死透了,这才抬起脸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