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燐背着云雀点上了漆黑的江面,纵身横掠了出去。断了的残雪垂枝已经幻化不回布帛的模样,被男人死死地攥在手里。“——大鸟儿,”薄燐轻飘飘地问,“接把断刀小事一桩,对吧?”云雀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接?”薄燐啧了一声:“这都断了……”“扔掉呀。”薄燐身形一顿。“扔掉呀。”云雀根本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是把次品,根本发挥不出你的实力来,接它做什么?”“——之前你说修它,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做这把刀的偃师技艺不精,乌夜啼铁锻得粗制滥造,根本没有修它的必要。你随便在市面上找个民窑的五钱偃师,做出来的东西都要比这个……”云雀睁大了眼睛。薄燐反手掐住了她的嘴角两边,直接让她闭了嘴。刀客的指力大得惊人,云雀疼得皱起了眉头:“呜……”“——我就问一句,”薄燐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脸,“你修不修?”……(本段出自《说第三:伤疤》,章节号5。)••薄燐闻言一愕。……原来云雀还记得。他总是误估了云雀的强大,罗刹鬼骨女,冷血无情,心狠手黑,任凭风吹雨打,万事无动于衷。她怎么会难过呢?……但其实云雀的心,不比寻常女孩要坚硬,只是她习惯于,什么都藏在心里。因为云雀被人宠过,没被人惯过,没被人呵护在手心。她不会向他人央告自己的苦楚,也不会向旁人倾诉自己的委屈。“薄燐……”眼下云雀唇角漫血,脸色苍白,胸腹间破了个窟窿;薄燐能感觉到她因为痛苦而轻微地抽搐,密涔涔的冷汗浸湿了云雀的额角。云雀轻声说道:“……我很高兴。”薄燐没反应过来:“什么?”“我很高兴,……”云雀咳嗽了一声,“你这一次,为我生气。”薄燐双耳间嗡了一声。••薄燐知道,从一开始,万事由他而起。……要细细算来,他才是这世上,最对不起云雀的人。就是因为薄燐那般强硬近无理的要求,云雀为了修理残雪垂枝的材料,才孤身一人去了辰海明月:故事由此开始,海月发出委托,也就有了接下来的连环险局。也就有了接下来的将军一剑,楼船夜雪,边关烽火,华胥幻境,江湖风云。也就有了他们相爱相知,白首不离。这段传奇,这段旅程,无论怎么看,都是薄燐受了云雀的恩惠……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她,薄燐才从一个满心复仇的鬼,变成了一个够享受岁月的人。——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你之于我,早就融如骨血,重于性命。••薄燐低声道:“交给我。”云雀摇头道:“你会心软的。她……”薄燐沉声打断她:“不会。”“雀雀,凡是伤害你的,我都不会原谅。”••薄燐脸色淡漠地掀起眼皮,淡金色的瞳仁里,含着一轮清冷如霜的月亮。随着薄燐的抬臂,蓝桥春雪直指偷袭者,眩出一笔淬烈而瑰丽的光华。薄燐寒声发问:“——你和百灵是什么关系?”••一瞬光耀摧枯拉朽,来人却安然无恙,甚至连衣角也没破损分毫。没关系。薄燐面沉如水,心下无甚波动,他本就没指望,蓝桥春雪的起手技,能够要了这个人的命。来人长发披散,一身缟素,飘逸在半空中,像是旧时代的一缕魂灵。薄燐乍然一眼,还以为自己,看见了明百灵。来人眼睛是价值连城的翡翠,头发是雾意蒙蒙的冷灰。比起云雀那般朔气寒冽的清秀,偷袭者显得更加柔和婉约——她长得像极了明百灵。今时不同往日,薄燐已经不再纠结于前尘旧事,也不会因为来人与百灵相似的相貌,内心产生半分的动摇。他内心装满了凛凛生锋的杀意:百灵已经死了,她决计不会复活。而面前这个人长得再相似,也不妨碍薄燐一刀把她斩落地狱!来人衣着皆是缟素,活像是给谁披麻戴孝,过于宽大的衣料飘荡在女孩的身体上,像是溺死的尸体漂浮在水中的头发。闻征低声对苏锦萝道:“你觉不觉得她肚子……”来人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娇嫩,果然像是空山新雨之后,在枝头婉转啁啾的鸟儿:“姐夫,我是黄鹂。”••两人可是在公共频道里喊话,闻战和苏锦萝耳朵又不聋,都听见了这信息量过大的一句话:“……”闻战瞳孔地震:???苏锦萝也是一脸问号:???闻战和苏锦萝本在给云雀紧急疗伤,此时闻战忍不住问了云雀一句:“你还有个妹妹?”云雀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苏锦萝用力地掐了闻战一把:——没有十年脑血栓都问不出这个问题!闻战戴上了痛苦面具:“……”这句话着实问得二百五。时家又没有什么全家捅的传统文化,这人要是云雀的妹妹,场面至于闹得这么风云变色么?——这黄鹂是明百灵的妹妹!!!“啥啊?”闻战听不懂,闻战大为震撼,“明百灵……明百灵跟薄燐成亲过么?”“哪有呢。”苏锦萝也是个心比天宽的奇女子,在毁天灭地的刀光剑雨前,居然跟自己夫君心平气和地背起了男德经:“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贞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彩礼……”闻战:“……”云雀:“……”场面由于太过弱智而一度卡碟。话归正题。正如苏锦萝所说,薄燐没跟百灵成过亲,——甚至他妈连小手都没拉过,黄鹂这声姐夫叫得也未免太亲热了些。百灵身死混消了这么多年,坟头草都有一个云雀高了(云雀:?),这个便宜妹妹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薄燐回忆了半晌,百灵从未提起,她还有个胞妹:“我认识你么?”黄鹂温驯地摇头,居然还有几分乖巧的意思:“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薄燐:“?”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席话。闻铠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春晚小品,看得是一头雾水,眼下不耐烦地嚷嚷道:“那你到底他妈想做什么啊?”黄鹂倒也不跟闻铠计较,或者说女孩淡漠无情的眼睛,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一下闻铠。——她太过弱小了,黄鹂一瞥都懒得。“我是来回收她的。”黄鹂遥遥一指云雀,声调无甚起伏:“姐夫,让开。看在姐姐的面上,我不会伤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