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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乏添油加醋之举,但能看出,这位小娘子是被千娇百宠疼惜着长大的,因为有人宠爱而分外自信,以至于眉眼间不经意流出的神采都是光鲜耀眼的。“徐玠的人情可不是平白欠下的,你收了礼要了人,总要再亲自去趟徐府。”顾云慕阴阳怪气,暗含之意兄弟二人皆清楚,徐玠搜出宋都督谋逆的罪证,与守城不利的罪名功过相抵,圣人没有责罚反而赏赐千金,他倒是坐稳了高位,可怜有人含冤枉死,有人下落不明。“兄长亦要当心。”“知道了。”顾云慕摆摆手,忽然凑到顾云庭耳边,顾云庭微微蹙眉,侧身端望。“这小娘子好是好,切莫当真,往后娶了正妻,抬她做侍妾便可。”“兄长想多了。”“拿捏好分寸,早点忘了那个女人!”说罢又是一记拍打,转身大步离开。满地雕芙蓉桐木镜盆架旁,罗袖弯腰清洗巾帕,拧干后挂在木棱上,将要去倒水,听见身后人开口。“你把这瓶药给她。”精致的白瓷瓶,端放在书案一角,罗袖认出是伤药,怔了瞬问:“是给姮姑娘吗?”顾云庭嗯了声,没有抬头,手中的县志快要翻完。他换了件湖色银滚边缎面长衫,略微挽起一截袖口,手腕瘦削有力,细白的皮肤鼓着青筋,偶尔咳嗽一声,似要咳得五脏六腑颠倒似的。罗袖将菊花茶撇去浮沫,添了点花蜜进去。顾云庭啜了口,稍稍平复下来。“郎君,若不然让姮姑娘到书房伺候,长荣和关山到底是男子,总有想不周全的地方,秦翀功夫虽好,却也不能时时解忧。姮姑娘是官家小娘子,知书达理,侍奉起笔墨自是不在话下。”罗袖边察言观色,边试探着开口,方才顾云慕临走前,特意将她叫过去嘱咐一番,言外之意是要把邵明姮当成郎君的枕边人,解语花,半个小主子。顾云庭抬起眼眸,漆黑深沉的瞳仁平静如水。罗袖忙低下头去。“她迟早会离开,在此之前好生照看着。”待费尽心思都得不到回应,她会去寻别的靠山,别的法子,看见她的第一眼,顾云庭便知道,她要给邵家翻案。他帮不了她,却也不忍看她被徐玠欺负。脑中浮起初见时那张脸,灼灼桃花面,眸色清浅,画着仿妆,是高宛宁,又不是高宛宁。她站在那儿,广袖浮动,暗香一缕缕钻入鼻间,明明紧张局促,偏像是石缝里钻出来的枝子,拼了命挣扎,折腾。夜间,罗袖捉着邵明姮的手,掰开紧握的指尖,看见掌心磨破的皮。“这样白嫩的手可不能留疤。”药膏清凉,涂抹时有点痒,像阴雨天打在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邵明姮咬了咬舌尖,忍着不去想父兄。翌日罗袖去给书房添香,捏着紫铜鸟兽纹博山香炉盖子,状若无意提了嘴:“昨儿给姮姑娘上药,她那小手掌半个茧子都没有,便是女孩做针线女红留下的印子也无,我便多嘴问了句,郎君猜怎么着?”顾云庭没接话,似对她说的事不感兴趣。“姮姑娘说,自小她是哥哥带大的,她哥哥会缝补会做饭,还会带她骑马打猎,她说看见我给她上药,想起她哥哥也做过。奴婢便觉得好奇,得是个什么样的郎君才能如此仔细周全,像父亲母亲一样照顾妹妹,又该是何等善良温和的性子,才能数十年如一日,毫无怨言。姮姑娘长相秀美,想来她哥哥亦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定有不少娘子喜欢。”罗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冷滞,她停下来,见顾云庭面色苍白,神情郁郁,不禁心内咯噔一声。“她姓邵,她哥哥也姓邵。”罗袖眼睛骤然瞪亮,昌平伯府嫡女嫁的男子,好像也是姓邵来着,那他不就是夺走郎君心上人的祸首?那姮姑娘不就是祸首的妹妹?!郎君把姮姑娘留在身边,是因为那张酷似高宛宁的脸还是伺机报复?!罗袖暗自吸了口气。“奴婢只是看她难过,也跟着难受了一阵,这才多话了。”“罗袖,她的事不必刻意告诉我。”“姮姑娘会主动离开吗?”罗袖其实想问,若姮姑娘想开了,要走,郎君会放她走吗?她思忖着,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咄咄逼人。顾云庭没有说话,罗袖合上门离开。他咳嗽起来,书籍掉到地上,纷乱的书页被吹得唰唰乱响,他冷冷望着,神思回到数年前。“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娶你。”温婉俏丽的女子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唇,不禁笑起来。顾云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倔强且坚定,好一会儿女子才由轻笑转为认真,她站在树荫里,面庞娴静,娇柔似水,抬手摸摸他的发,轻声道:“维璟,我比你大四岁,你该唤我姐姐。”“宛宁,你姓高,我姓顾,我不是你弟弟。”“不要胡闹。”高宛宁严肃起来。顾云庭绷直了身体,狭长入鬓的眉眼有股凌厉之感,他已经比高宛宁高上一头,在她眼里却还是个弟弟,他要娶她,她却以为他在胡闹。来之前,他踌躇犹豫,终是难以忍受她嫁给别人,他鼓足了勇气,抛下自尊赶过来,说出这番话,乞求她的怜悯和喜欢。第一次,将主动权交给对方。他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轻而易举几句话便被定了凌迟。“弟弟”他不想只做她的弟弟。“你都没有见过他,怎么确定自己会喜欢。”他执拗的僵持,非要扭转她的心意。高宛宁明眸轻笑:“爹娘为我选的夫郎,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顾云庭弯腰捡起书籍,曲身趴在案面。邵怀安的确很好,他曾着人打探过,那是个温润谦和的男子,若不然宛宁怎会宁可投河也不将就。院里的槐树开了花,抬眼看去莹白若雪,甜丝丝的香味扑面袭来,连日头都像是抹了蜜,暖融融挟着甘醇。兰叶站在树下指挥长荣爬到高处,折下一簇簇槐花串,长荣身手灵活,不多时便折了满怀,低头往下喊道。“不成,你得弄个宽敞点的东西接着,不然就全摔烂了。”兰叶正欲去屋里找寻,邵明姮叫住她:“兰叶姐姐,用这个。”她解下榴红色帔子,递给兰叶一端,道:“你我拉扯开,就能兜住槐花。”长荣弓腰往下一掷,两人默契的校准位置,槐花稳稳落在绢纱帔子上,欢快的弹开,有几朵小花蹦到邵明姮发间。兰叶看过去,小娘子眼眸弯弯月牙似的,歪头晃了晃,槐花勾着发丝打了个旋儿,“啪嗒”掉在地上。乌黑的头发冒出一绺,她也不在意,明亮的眼睛盛着碎光,玉砌雪堆的美人,叫人看晃了眼。顾云庭扯来银丝边绣云纹月白披风,甫一踏出门口,便看到这幅景象。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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