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松树后,探出一道纤细人影,邵明姮见马车驶离且没了踪影,忙跑到棕色骏马前,飞快解开缰绳,然后踩着脚蹬上去,沿着另外一条小道折返回家。“崔郎君!”长荣又抽了一鞭,与崔家马车并行奔跑,他扭过头,朝那车夫喊道:“你跑那么快作甚,先停一停,我家郎君与崔郎君相识,有话要说。”便见对面车帘挑开一条缝隙,只露出崔远白净的面孔。顾云庭冷冷望着他,他将车内情形遮挡严密,便是有什么也看不清楚。“顾大人,你有何事吩咐?”崔远拂了拂汗,死死拽着帘子。顾云庭轻笑,眉眼依旧阴沉。“初到长安县,有件案子涉及此地官署籍录,还望崔郎君为我讲解一二。”“今日不大方便,不如明日吧。”顾云庭又道:“此事比较棘手,且明日我便要折返京城,只能麻烦崔郎君担待一二。”眼看快要到府门前,崔远不得不点头,“那好吧,便请顾大人进府一叙。”他从前面下来,车夫便赶车去往马厩,长荣趁机小跑过去,捏着长鞭跳到对面车辕,“借点草料和水,我那匹马有点乏了。”车夫说好,待走到马厩,便下去抱干草料。长荣趁机掀开前车帘,忽然一愣。车内没有人,只引枕立起来,嫣粉色茵毯披在上面,远远看去,可不像个女娘似的吗。堂中,顾云庭与崔远谈着公事,目光不时扫向珠帘外的院子。长荣站在廊柱下,朝他摆了摆手。顾云庭恍然明白,方才邵小娘子必定就在西林禅寺,她是不愿见自己,才让崔远调虎离山。他只觉一腔热情被冷水泼灭。没多时,便起身辞别。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着,长荣重新穿好蓑衣,这会儿又下起雨来,空气里浸润着凉意。“郎君,咱们去哪?”车内没有回应。半晌,低沉的嗓音响起:“回京。”但只走了盏茶光景,他忽然拨开帘子,迷蒙的雨丝拂落面庞,他仰起头,又变了主意,“再去趟邵家。”仍是那个仆从,看见他们折返很是惊讶。“我们娘子没回来。”这句话,倒像是不打自招。便是长荣也听出其中意味,仆从像是知道他们去过寺庙,才说的“没回来”,如此,姮姑娘便肯定已经回来了。否则仆从大可说一句,不在家。“劳烦你把此物转交给你们娘子,便说是顾家郎君的生辰贺礼。”长荣呈上扇袋子。仆从便赶忙双手接过,见那缎面精致华贵,便知不是俗物。遂往后退了步,将门“咣当”合上,抱着扇袋子回去禀报。小院不大,故而返回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他便见扇袋子拿出来,恭敬道:“我们娘子说,无功不受禄,既与顾家郎君没甚交情,自然也不敢收这般大礼,还请郎君收回。”他说罢便要关门。长荣气的一把拍在门板上,“你一会儿说不在,一会儿又说在,怎的,你们娘子会飞不成?”“您便别为难小的了。”仆从索性摊牌,“主家吩咐,奴才哪里不听的道理,您二位走吧。”他可不知什么顾家刘家的,他只知道自打邵大人和邵小娘子搬到此处后,附近的官宦娘子还有小郎君不少都来拜访,尤其那些小郎君,狂蜂浪蝶似的,没劲使的献殷情,明面上拜见邵大人,实则都想见见邵小娘子。在他眼里,面前这两位跟那些人没两样。“走吧。”顾云庭咳了声,紧紧握住退回来的扇子,面沉如水。只是他回程出了大事,临近京畿城门时,有一段比较长的荒路,位于两县交界处,素来都是互相推诿皆不管辖,故而有些不安生。雨下到滂沱,迷了视线。长荣横起胳膊擦了把,便见两旁突然窜出十几个蒙面杀手,朝着马车持刀奔来。他大叫不好,瞬间猛抽马臀,马匹吃痛,撒开蹄子往前跑。他们紧追而来,三两个攀爬上车顶,扬刀一通乱砍,秦翀和关山纵马一跃,瞬时厮杀起来。雨水混着血水,不待染出猩红便很快冲刷一新。“郎君!”长荣抱着对面那人的刀柄,却见又有一人跳上马车,横起刀来朝内刺去,顾云庭避到内侧,却见对方杀红了眼,一击不中又是一记狠狠劈杀,车内到底敝塞,不易躲闪,饶是顾云庭尽量躲开致命处,仍被他砍到手臂。关山反手解决了领头那人,冲到车辕,从上往下一剑刺穿。车内捣动的长刀停了动作,沾着顾云庭的血,嗒的掉在茵毯上。“郎君,人都死了。”关山扯开帘子,兀的倒吸一口凉气。顾云庭面色惨白,怀里抱着被血染红的扇袋子,声音虚弱:“是张家人?”“全是死士,无从得知是否张家人。”“回去后,连夜查张五郎府邸。”“是!”马车疾驰,长荣边抹雨水边飞快的往回赶。当晚,顾辅成进宫,随后张五郎被抓,府中其余人皆被官兵看守起来,寸步不敢挪动。与此同时,张家其他几位同宗如坐针毡,偏递进张皇后宫里的拜帖石沉大海,他们只怕张五郎熬不住刑罚,该招的不该招的,全招了,那他们张家便完了。虽说此次暗杀他们没有参与,但张五郎却是实打实找他们商量过,严格论究,他们算是知情不报,或许还会被参个合谋杀人的罪名。便是此次的事不会牵扯他们,但之前呢,世族里诸多腌臜摆不上台面的丑事,顾云庭会不会借着这把火一并把他们烧了。张四郎一拍桌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老五那个蠢材,上赶着送人头,自己死便罢了,非得拖我们去陪葬!啐!”“四弟别抱怨了,现下该想想怎么跟他摘出来。”张二郎叹气,扶额用力揉着太阳穴,“还有个法子。”张二郎招招手,其他几人赶忙凑到跟前。“顾二郎受伤,想来一时半刻不会审讯,趁这个空隙,我们找人去大理寺牢狱,让老五闭紧嘴巴。”他眼眸深沉,说完便看向他们四个。张四郎目光惊讶,低声道:“他怎么会闭嘴,他做事最为冒失。”“没法子了,不是我们狠心,而是为了张家不得不这么做,前段日子大理寺审案,砍去多少咱们的人,这不明摆着要弄死咱们吗?老五不死,我们都得完蛋!”“我听二哥的!”“便只有这么办了!”......昌平伯府大清早,高启精神抖擞地从正屋出来,他今日穿的极其隆重华贵,一身宝蓝色镶金边锦袍,腰束革带,脚蹬长靴,月白幞头绣着如意暗纹,随光影不停变换。及至庭院,与那管家再次招呼一番,面上露出甚为得意踌躇的笑容。高宛宁今日穿的仍旧素净,梨花白如意绣缎长罗裙,外罩一条玉色织锦帔子,挽起的高髻簪着钿头钗,钗尾是华而不俗的雕牡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