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空气里,是逼人的杀意。顾云庭阖眸,先前的欢喜荡然无存,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似下定决心。“调头,往南走,要快!”眼看快要与邵明姮的商船遇上,眼看他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抱着她,告诉她此行如何艰险,只差一点,他却不能过去。船头相对调开,瞬间吸引了裴楚玉的目光,他抬手,下令。“去追!”便是这一空隙,商船顺流直下,绕过一段崎岖,消失在平缓的河面上。顾云庭听到追兵的响动,听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命他们赶紧停船的狠话,关山却根本不管,跟那桨夫一起,拼了命的往前划。箭矢不断射来,蹭蹭蹭地扎在船板,门框,扶栏上。疾风擦着耳畔,带着阴狠的肃杀。关山拔刀,挡在身前不断挥动,箭矢掉落,同时射来更多,他屏住呼吸,骤然抓起船桨,用力一摇,船身做挡,他们趁机往前划行了几十丈。然对方人多势众,终究不敌。关山后背中箭,还欲阻挡时,顾云庭从舱内出来。与此同时,裴楚玉抬手下令停止射杀。他唇角带着笑,又有种志在必得的得意感,轻嗤着开口:“宁王殿下,你当真演的极好。”病骨支离的文弱男人,姜家行商的小郎君,说话动不动便会咳血。裴楚玉回想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虽不多,但此人每每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是叫人不忍直视的病弱。便是想对他怎样,都觉得下不去手。当初邵明姮嫁给他,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裴楚玉都是能揪出来痛打一顿的。可看见顾云庭那副苟延残喘的样子,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恃强凌弱的举动。“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亲自去请你过来?”他站在甲板上,氅衣在身上鼓开高度,绯色如火,那群士兵发出讥笑。顾云庭瞟了眼,唇角微勾:“你不觉得有点太顺畅了吗?”“什么?”裴楚玉不解。“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既逃出你的范围,为何又从南驶来?”话音刚落,裴楚玉警觉的握紧刀,同时下令警戒。顾云庭在赌,赌商船走远,不会被波及,赌各地蜂拥而来的骑兵,能在此时汇聚于此。应当会来的,毕竟他的马再快,也不会比那些人快多久。地面在震,船晃了下。裴楚玉当即便要抓他,然还未动手,关山咬牙横劈,将人隔开。马蹄声从各处传来,裴楚玉的五千兵马开始慌乱,听阵仗,对方人数不少,而自己身处包围中,若被从外堵上,那便是瓮中之鳖。邵明姮是被剧烈晃动的商船摇醒的,尽管顾云庭给她用的是最温和的迷药,但毕竟睡了多日,甫一睁开眼睛,神思恍惚,脑筋一时转不开。想起那碗姜汤,她猛地坐起来,听到响声,朝门外看去,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走上前,想为她洗脸。邵明姮摆手拒绝,急迫地问道:“顾二呢?”秦翀听见询问,忙探出头,“姮姑娘醒了。”“秦翀,顾二去哪了?”邵明姮赤脚下地,仿佛绝不出冷,便那么直直走过去,一瞬不瞬的盯着秦翀,“你说实话!”秦翀头皮发麻,本就提着的心骤然掉下来,咬牙便将先后种种说与她听,末了,又道:“方才,郎君为了姮姑娘顺利西行,主动去引开了追兵。”邵明姮闭了闭眼,随即裹好衣裳,穿上鞋子,冷静却又坚定地开口:“回去救他。”四下而来的兵马陆续跃下马来,与身穿甲胄的范阳兵马战到一起,场面混乱,厮杀声和吼叫声此起彼伏。趁裴楚玉心神转移,关山抄起桨来急速划动。裴楚玉的副将意欲射杀,被裴楚玉阻拦:“要活的!”死了便没有价值了。几艘小船呈合围态势,朝着顾云庭缩在船只疯狂追逐。眼看快要将其锁在狭窄的圈内,不妨对面驶来一艘硕大的商船,不躲不避,径直朝他们撞来。“弃船,跳水!”将领下达吩咐,便听见扑通扑通几声落水声,围堵的那些人纷纷逃命。商船撞到小船,速度减缓。顾云庭抬起头来,看到商船甲板上站着的女子。雪白披风与天地一色,她朝自己看来,目光犹如漆黑夜里的明月,灼灼清辉漾在心底,他动了动唇。她弯腰,伸出手。“上来!”他抓住她的手,在秦翀的护卫下,被拉上商船。关山一跃而上,随即与商船上的小厮一同砍杀不断从水里露头,想要登船的士兵,血腥气很快漫开,在这片莹白的冰面上,像浓烈颜料瞬间洒落,大船调头需要时间,缓慢且要躲避不断射来的箭矢。他们伏在甲板上,不敢随意乱动。上方的箭矢不停射到各处,几乎擦着头皮。顾云庭握着邵明姮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低头,唇印在她的手背,嗓音暗哑:“阿姮,能活着见到你,真好。”邵明姮纵然有千百句话想骂他,此时却什么都骂不出来,只是被他握着手,眼眶微热,她跟着低头,趴在他手臂上轻声啜泣。顾云庭便有些着急,匍匐往前,抚着她后脑说道:“你若是生我的气,等回去打我骂我,但不要哭。你一哭,我什么法子都没有。”他手忙脚乱帮她擦去眼泪,邵明姮定定望着他,他亦回看过去。“阿姮,我...”邵明姮忽然朝他亲去,柔软的唇瓣带着女孩的清甜,像是饱满多汁的花,一点点绽开,他僵住,随后便心思狂荡,回握住她的后颈,慢慢将人抱进怀里。天那么冷,又开始飘雪。他心里却放佛燃了一团火,火苗烧灼,噼啪噼啪作响。邵明姮被拥住,快要透不过气时,顾云庭才停下来,握着她的手,扫了眼关山,见他示意他们往前,便立时拉着她弓腰冲进船舱。后脚刚进去,便听见“叮叮”的声音,只差一毫,箭矢便会插入身体。关山和秦翀受了伤,快要抵挡不住。船夫被人射中心脏,上去顶替的小厮还未就位,便被一支箭矢从后钉到了柱子上。船飘在河面,风呼啸着从耳畔吹过,一阵森寒。空气忽然静谧下来,两军对峙,身穿常服的兵马让出一条路,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缓步走来,着黑甲银白披风,气势凛然。经历了恶斗的裴楚玉意识到来人是谁,握紧了长枪回望过去。顾云慕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到河面的商船上。本来宽敞的渡口,因为这两拨兵马的集合而显得敝塞拥挤。“太子殿下,你怎么亲自来了?”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却是别有用心,甚至在说这番话时,裴楚玉故意朝商船看了眼。若要给他设埋伏,又怎需太子亲自出马,除非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