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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慕踩着马镫,将要翻身上去,忽听耳畔“噌”的一声。他下意识躲避,然终究慢了一步。箭矢偏开胸口,直直钉进他肩胛,他立时侧身,将自己避在马后,接着又是密匝的两箭,似乎打定主意要他性命。“发现人了,对面芦草丛里。”“快去!”“抓活口!”话音刚落,一行人朝着芦草丛奔跑而去。宋元正没有射中顾云慕心脏,懊恼至极,但知今日再无可能,遂纵身一跃,潜入冰冷的河水。他没有退路,只有这条河是归途。无尽的凉寒,像冰冻过的针刺入骨头,他屏住呼吸凭着直觉往前游。当年在徐州,他因长相过于女气,被好些营中士兵嘲讽,道他不如回家娶个娘子,写字画画,别跟他们那些大男人一样窝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一群人哄笑。宋元正却不疾不徐,挑了其中最刺头的一个,两人脱光衣裳,跳进水里比憋气。对方脸涨得通红,浮上水面连声咳嗽时,宋元正仍在水底闷着,像刚下去一般,他的耐力极其强悍,以至于其他人以为他溺死水中了,故而当他安然无恙露出头来时,他们彻底佩服。他的丹凤眼,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憋过气,摔过打,总要做的更优秀更出众才能甩开女气的讥嘲。他咬着牙,肺里快要承不住压力时,手指摸到木头,睁眼,恰是顾云庭坠落的那艘商船,周遭全是浮尸,他来不及多想,将自己与那些尸体排列在一起,很快瞒过了搜寻人的眼睛。天太冷了,没法再耽搁下去。顾云慕下令撤兵,赶往医馆去瞧顾云庭。风从耳朵旁吹过,像是凛冽的刀子划破脸,宋元正睁开眼睛,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乌青的唇颤颤巍巍,他够到船沿,废了好些力气,半晌才攀爬上去。拖过死人,换了衣裳,他沿着船舱转了一圈,鼻间嗅到某种香气,很淡,但是很熟悉,他循着味道一直走到最下面一层。屈膝跪地,叩了叩木板,听到空响,他忙伸手揭开,看见邵明姮的一刹,他骤然明白顾云庭忽然现身甲板的举动,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涌过,转瞬后,他将人抱出来,安置在地板上。“小乙!”他轻晃她的肩膀。邵明姮睡得很沉,鼻间呼吸密密匀促,宋元正只得暂时与她留在船舱,如此到了深夜,他甚至不敢燃灯,如此摸黑捱到迷糊,骤然听见远处脚步声响起。他立时睁开眼,后脊汗毛耸立,从地上抓起刀来躬身挪步到楹窗前,借着雪色,他依稀看见两个人,一高一矮往芦苇丛走来,走到岸边,两人站定,垫脚往前看。宋元正松了口气,他知道,他的信已经送到了涿州。此二人正是邵怀安与刘灵。他用刀把砍了砍船栏,两人闻声看来,刘灵跳了下,不敢高声,拽着邵怀安的衣裳小声说道:“咱们找艘小船,过去接他们。”岸边零落几艘,刘灵和邵怀安将上面的尸体搬下去,又握住船桨顺利滑到商船旁。四人顺利汇集到小船,邵怀安心急如焚,抬手探在邵明姮额头,见她只是昏迷,这才稍稍放松,转眸,问道:“顾二郎呢?”宋元正抿唇。月光透过乌青的云彩,撒到浓厚的雪面,周遭静悄悄的,偶尔有冰渣碰到船头发出的清脆响动。远处木桩上,立着一只脑袋缩进羽毛中的鸟,听见船响,动也不动,似乎被冻僵了。邵怀安忍不住坐直身体,又问:“他是死是活。”宋元正吸了口气,冷声道:“还活着。”随后,便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邵怀安,末了又道:“顾云慕应当不会为难他,否则不会纵容属下射伤他的双膝。”邵怀安了然,顾云慕此举只是为了皇位,并不想置顾云庭于死地,毕竟是亲生兄弟。他看了眼邵明姮,心情沉重。刘灵解下自己的氅衣,盖在邵明姮身上,低头摸着她的小脸,颇为同情:“阿姮和二表哥好容易在一块儿,这才几日便又要分开,且这次分开,恐怕...”再不能相见了。这话没说出来,船上几人却都清楚。邵怀安握住她的手,随后单手解了自己的衣裳,稍微弓起腰,从后将刘灵罩住,边系带子边说话:“多谢你了。”刘灵笑,上前一下亲到他脸上,邵怀安脸立时红起来,手却没有停止动作。“我嫁给你了,是你的娘子,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若有一日我遇到麻烦,你是不是不会袖手旁观?”“自然,但你若没有同我在一块儿,便不会遇到这些事,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我愿意与你在一起,便做好了与你同甘共苦的准备,你若还是如此见外,我才是真的伤心。”她把脑袋靠进邵怀安怀里,那人终于阖眸,抬手覆在她后背。宋元正别开视线,往远处打量。船靠岸,他们骑上来时的两匹快马,一路不停往西赶路,从夏州往西没有多远便是灵州地界,只要到了灵州,便能暂且落下担心。...医馆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夫从未见过此等阵仗,扎针的手有些颤抖,便见长刀“叮”的一声插入桌子,他抬头,揩了把汗。顾云慕肩胛处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换了身衣裳,肃冷着脸瞪着他:“你要是救不活他,就下去陪他。”大夫脸色苍白,床上那人双膝中箭,又在寒冷天呛水窒息,便是身强体健的将军,也捱不住这般折磨,更何况他看起来只是个寻常书生。大夫不敢分辩,只好尽全力救治。顾云慕走出门外,看见钱云跪在地上。“腰上的伤看了吗?”钱云拱手一抱,道:“殿下手下留情,不妨事。”“有话与我说?”“是。”钱云在他的授意下起身,跟着去往隔壁房间。“即便知道你会动怒,但有句话属下不得不说。”四目相对,顾云慕对他的想法几乎猜透,却面无表情的等他开口。“宁王若是救活,殿下务必确认他的双腿无法恢复从前,否则,您便是杀了属下,属下也要为您尽忠!”屋内静寂。钱云视死如归的跪下,语气决绝。顾云慕没有回他。深夜,大夫精疲力尽,拔除那两支箭后,又将骨头里的杂物一一剥除,复又上药缠裹,他受了风寒,半条命都搭进去,脸上没有血色,苍白脆弱的像是一具尸体。灌下汤药后,不多久,便起了高热。顾云慕将大夫叫到一旁,“他可有性命之忧?”“若能熬过高热,应当无虞。”“多久能醒。”“最早也要明日,若明日晌午醒不来,那便危险。”大夫弯了弯腰,觉得自己的脑袋就放在砍刀下。顾云慕了然,又问:“他的腿,可还治的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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