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布摸着后脑勺,叫他:“俞哥!”“你怎么来了?”俞锐一愣,还挺诧异。八院医援每年都会来这边,藏区医院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酒店住宿。航班落地后,机场也会有专人专车接送。但俞锐并没有透露他的行踪,为的就是不想劳烦桑吉院长,也不想诺布专门开车跑过来接他,实在没必要。诺布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说:“宁城过来的火车就两趟,一早一晚,我猜俞哥你肯定早上到,所以五点多就过来等了。”俩人沿着雨棚走向停车场,俞锐无奈摇头:“火车站过去也不远,我随便打个车就行,哪用你觉都不睡专门跑一趟。”诺布边走边回头,还冲俞锐憨憨笑了笑:“没事的俞哥,雨太大了,车不好打。”俞锐调派藏区的两年,诺布一直跟在俞锐手底下做事,不仅学到了很多,成长也非常快,甚至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接手处理神外二级手术了。他心细善良,对俞锐也始终心存感激。每回俞锐来,他都很高兴,哪怕俞锐不说,他也会偷偷跑过来接。雨的确下得狠,‘砰砰砰’直直地往雨棚上砸。道牙边的排水口都堵了,四周路面也到处都是积水。大雨垂直下落,溅起的水花裹挟着晨间寒意和湿气,渐渐蒸腾出一缕缕白烟。停车场在户外,诺布开的还是那辆灰色面包车。车钥匙解锁,俩人冒雨快速跑过去,前后不到十秒钟,肩背和头发几乎全部湿透。驾驶座上,诺布拧着身子把行李箱放到后排。回过身时,他握住手刹正要开车,俞锐从中控台上抽出纸巾递给他:“先擦擦吧,不急。”诺布接到手里,应道:“好的俞哥。”纸巾在脸上乱抹一通丢到储物箱,诺布启动车辆并调头:“我估计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要不我先送俞哥你去酒店休息?”俞锐抬眼看向前方雨幕,应了声:“嗯。”他来得早,本来也没什么事。加之昨晚火车上俞锐睡得并不好,隔壁上下铺住着一家老小,小孩儿一路闹到半夜一两点,导致他翻来覆去三点多了才渐渐入睡。酒店定在医院附近。车停门口,诺布本想跟着下去,俞锐把他按住不让他跟,还嘱咐他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以免着凉。俞锐自己也淋了雨。睡眠不足,路上又折腾这么久,前台办理完入住,俞锐回到房间换下衣服,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打算重新补一觉。临睡前,他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再度打开微信点进置顶。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昨天。绿色信息条里,俞锐说:翌哥,我去藏区了,这次医援周期有点长,去的地方挺多的,估计得有一个多月。顾翌安当时没回。直到俞锐下高铁到了宁城北,那边才丢给他一个不咸不淡的:嗯。算起来半个多月没见了。自从那天顾翌安说给他时间想,还真就给他时间想,甚至连人都不出现,信息也几乎不怎么回。哪怕回也极度简洁。内容没别的,就一个字“嗯”。俞锐盯着手机,拇指悬在键盘上空,犹豫半晌,他最终还是敲下几个字,跟顾翌安说:翌哥,我到藏区医院了。消息发出去,俞锐背靠床头,等了好一会儿。雨还在下,雨声‘哗哗哗’地响不停,衬得屋里一片寂静,天也还没亮,依旧是黑的。那头还是没有回应。渐渐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困意也恍如潮水般席卷蔓延,手里的电话一点点松开,滑到一边,俞锐歪着脑袋,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下雨天总是好眠的。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俞锐迷蒙中醒来,摸了半天手机,随后看眼时间,‘蹭’地一下坐起来,瞬间就醒了。居然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也真是够可以的。俞锐睡眼惺忪,按着太阳穴醒神,无声自嘲地笑了笑。“俞哥?俞哥你在吗?”诺布还在喊。俞锐掀开被子,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大部队到了,诺布过来催他。谁知门一开,对方竟是来给他送饭的,还是赶着医院午间休息,从食堂打包好饭菜特意跑过来。俞锐侧身让他进门,摇头无语道:“我去隔壁小饭馆儿随便炒两个菜吃就行,哪用你亲自跑一趟,这么麻烦。”诺布将盒饭放在房间小桌上,跟他说:“是苏主任叫我送来的,他说雨天不便出门,酒店这里也没有餐厅,怕你错过饭点胃会不舒服。”“苏晏?”认识那么多年,苏晏向来心细周到,俞锐倒也不觉得奇怪,随口问了一句:“他人呢,不在医院吗?”“在医院,”诺布解释道,“本来他想亲自过来的,可中午那会儿突然有台急诊手术找他,苏主任走不开,这才吩咐我过来。”转身回来,诺布接着又跟俞锐说:“对了俞哥,藏区这边大雨,航班全都晚点了,八院同事可能得下午才能到。”俞锐看眼窗外细密朦胧的雨幕,轻“嗯”了声。出门时,俞锐见诺布手上还拎着一份饭,于是问他:“还有人提前到了吗?”诺布点头:“对,顾教授也到了。”“顾教授?”俞锐一愣,像是呼吸都停了半秒,跟着便问:“他什么时候到的?”“应该是刚到不久,来之前我碰上院长,他跟我说的,还特意嘱咐我多带一份饭过来给顾教授。”诺布停在门口说。“等等——”眼看对方要走,俞锐摘下房卡,反手关上门:“我去送吧,正好我找顾教授有点事要聊。”“成,”诺布应声回道,“那我就先回院里,俞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俞锐点头又问:“顾教授住哪间房?”诺布伸手往上指:“就俞哥你楼上,506号房。”于是半分钟后,电梯拐出来,俞锐穿着劣质的酒店拖鞋,手上拎着两盒饭,顺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很快便停在506的房门口。太久没见了。尤其这段时间顾翌安始终不怎么理他,导致俞锐此时既忐忑又期待,胳膊微顿两秒,曲起的指节才轻叩下去。“谁?”里面的人嗓音依旧清哑低沉。悬起的心倏然落地,俞锐沉肩回道:“是我,翌哥。”木门隔音并不好,屋里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紧接着,门把转动,缓缓拉开,俞锐抬头看向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嘴唇翕张,再度叫了声‘翌哥’。“嗯。”顾翌安擦着头发,语气平静如常。他站在门缝间没动,就这么看着俞锐,像是一点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就等着俞锐说下一句。俞锐抿了抿唇,说:“诺布给你带了午饭。”视线下移,顾翌安看眼他手里的盒饭,再看眼俞锐脚上的拖鞋,随后侧身将门拉开了些:“进来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