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锐正想着要不还是滚下去算了,谢锦依已经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衣襟,提醒道:“你要掉下去了。”重锐顿时不敢动了:“咳,那你往后一些。”“为什么呀?我又没挤到你。”谢锦依觉得重锐这厮真是不知好歹,她撇撇嘴,又暗暗对自己说要包容受惊之人的无理取闹,继续往他那边挪。重锐:“……”小公主,你别过来了!!等到谢锦依终于停了下来,重锐莫名地又有种可惜。他的下巴几乎抵着她头顶,然后就看到小姑娘从被子里伸出了胳膊,绕到他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了起来。重锐老脸一热,心头滚烫。他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记忆中从懂事起就是跟着一帮流浪汉混,从没有人这般哄过他。他曾经恶犬嘴下抢食,早就习惯被人恶语相向。因为明白弱肉强食,所以从小就知道要比别人凶狠,不能露出任何弱点。后来燕国打仗,他所在的城破了,临城来支援,因为敌我战力悬殊,那来支援的将军原地征召,愿意去的就能吃一碗糙米饭。他就因为那碗饭投了军营,一直刀头舔血走到了现在,留了一身伤疤,立了一世凶名。他披坚执锐,本该刀枪不入,偏偏这小姑娘懵懵懂懂地撞进来,成了他的逆鳞。因为重锐刚才一直往后挪,谢锦依怕他掉下去,虽然嘴上说了两句,但还是没再逼着他,现在给他拍背,胳膊申得老长,拍了几下就有点手酸。重锐一边慢吞吞地往前挪了挪,一边心道,这可是有被子隔着的,他没磕碰到她。谢锦依小声地笑了一下,干脆手肘支在他胳膊上,顿时省力了许多。皇兄薨逝之后,轮到她照顾皇弟,就像当初皇兄照顾她那样。她把重锐想象成自己那小皇弟,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命令的口吻:“乖,睡觉。”重锐咳了一声,感到脸上又热了一些,模糊地应了一声,心想幸好现在够黑。他闭上眼,感到后背那只柔软的小手一直在轻轻地拍着他。渐渐地,谢锦依拍得越来越慢,最后那条纤细的胳膊,搭在了他手臂上。重锐听着她的呼吸,知道她这是睡着了。他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胳膊放了下来,掀起被子塞回里面,又仔细地将被子压好,这才闭上眼开始睡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锦依动了动,踢开了被子。重锐早就有经验了,闭着眼都能摸到被子。他正要给她盖回去,忽然身前被撞了一下,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然后看到小姑娘不知怎的就拱到了他怀里。重锐:“……”他正要往后挪,谢锦依的手无意识地摸索了几下,像是在找什么。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平时睡觉总喜欢抱个小软枕,就连在千机营的贵妃榻上,也得一直备着的,连看书的时候都要抱着。刚才她要给他拍背,把那小软枕扔到一边了。重锐抬头看了看,瞄到她后面的那团黑影。他稍稍抬起身,正要伸手去够那软枕的手,小姑娘的手碰到了他的腰,直接将他当成替代品,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重锐怕痒,狠狠地抖了一下,人直接砸在了床板上,整张床都都震了一震,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重锐:“……”谢锦依睡得正香,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抱怨道:“真是的,重锐你在干嘛呀?这么大的人睡觉比我皇弟还闹腾。”重锐:???“我……”他噎了噎,半晌后道,“我做恶梦了。”谢锦依打了个呵欠,眼睛都睁不开,仍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声音含糊软糯:“不怕,我在呢……”重锐哭笑不得,趁着她睡着后,飞快地将那小软枕拿了过来,塞到她怀里。这一晚,是谢锦依重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梦见荀少琛。第二天睁开眼时,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重锐似乎还没醒,她看着他,心里慢慢地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忽然,他睁开了眼,那琥珀色的瞳仁直直地看着她。她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小声道:“重锐,你救了我,我还没跟你道谢。”她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重锐,救命之恩,此生不忘,我会报答你的。”重锐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来,刚才闭着眼装睡。听到她这么说,他心道,小公主,是你先救了我。他低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以后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两人各怀心思。谢锦依以为他说的是昨晚花灯节时,荀少琛挑着他不在的时候来找她。可她知道,他不止昨晚救了她,还解开了她的心结。她觉得,身后有重锐,哪怕现在直面荀少琛,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恐慌了。重锐则是想,他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走入绝路。上一世出逃那晚,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连他的下属给她行大礼的时候,他还催促着说,来日方长。那时候的她,明明知道没有来日了,却也依然附和着,让他们马上离开。她当时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哪怕她等上一等,都能等到他将她接出去。“谢锦依,”重锐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在她眼下轻轻摩挲,她那瞳仁中的亮光终于恢复如初,仿佛落入人间的星河,“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可以吗?”他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眼里甚至带了点让谢锦依看不清的神色。谢锦依见过他上一世抱着手臂对她说“老子最喜欢看小美人儿哭”的不正经,见过他昨晚杀气汹涌的狠厉,见过他昨晚质问她“殿下,你有什么错”的强势,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像是自责,又像是痛心,似乎还像怜惜。她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迷惘。重锐靠了过去,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仁占满她的视野,她再次回过神来,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往后退。他手上一动,直接伸手按到她后颈上,不让她退:“回话。”他的手劲不大,却将谢锦依捏得死死的。脖颈是人的脆弱之处,她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推了推,重锐纹丝不动,她有些委屈道:“捏着我做什么,你松手。”重锐笑了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散去了不少。谢锦依瞪着他,他低声道:“你说‘可以’,我就松手。”她嘟囔着说:“有你这样打商量的吗?”“可我不是在跟你打商量。”他又逼近了一些,隐隐透出身为上位者的威势,“谢锦依,快些说‘可以’。”谢锦依只得道:“知道了,可以的。”重锐笑着退开了,随后又道:“以后我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