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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小半月的药, 林大川的精神愈发好起来, 这会儿已经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他身上没力气, 就靠着椅背, 瞧娃儿忙活。聘礼实在太多了,光分门别类就忙了小一个时辰。除去已经搬进屋的绸子、缎子,就数兽皮和鲜肉多,鲜肉存放不住,林白梧便自作主张,留了自用的、送郑家叔的,余下的全上了宴席。而这兽皮子堆堆叠叠,得有百来张,难处理,有些已经干硬了。前几个月,大猫儿常常往他家院子里放生肉,许是怕脏了,就用兽皮子包包好。那时候林白梧和村西的老猎户学过如何处理皮子才好卖钱,没想到这门手艺,到眼下竟起了大用途。只是眼下的皮子堆作了小山,硝制的话家里那点硝石根本不够用。林白梧将皮子按大小分分好,再由这大小里分出柔软的、半柔软的、干硬的。林大川坐在椅子上看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想着娃儿是长大了,啥都能干了,他可骄傲:“梧哥儿歇一会儿,灰头土脸的。”林白梧笑起来,露一口编贝白齿:“阿爹我不累,我将这皮子收拾出来,还得去洗衣裳呢。阿啸拿的东西太多了,得尽快弄好,要不总拖着,地都没空翻了。”家里的地被林白梧种了小青菜,几场春雨过后,小青菜长势颇好,菜叶子嫩生生的。林大川跟着笑起来,他家这个姑爷子看着又高又凶,对夫郎倒是好。那会儿他病的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家娃儿自作主张的寻觅夫家,更不知道他成亲就一条要求,就是带着自己。林大川身子不中用,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和渊啸说了回话。他本是怕这来路不明的汉子心术不正,娶了夫郎图新鲜,劲头过了就厌了,却不想这汉子顶痛快就跪地上了,指着天磕磕巴巴、急急慌慌的起誓,说要是对不起林白梧,就来个雷劈死他。林大川将信将疑的才点过头,这汉子立马改口喊他爹,嗓音又厚又沉,叫得却极为顺口。林大川也不图啥,只要这人是真心实意的疼自家娃儿,恩恩爱爱的,能再生个小娃儿,也就圆满了。林白梧收拾好皮子,累得满头是汗,他搬个小马扎陪阿爹坐在院子里聊天。林大川说:“我瞧着姑爷是个好的,有本事,以后饿不着;他带这么些聘礼上门,也不拘泥在嫁娶仪式上,是看重了你。爹想着,将心比心,总不能啥好的都落在咱自己头上。”林白梧摸着腕子上的翠绿镯子,没说话。林大川继续道:“爹想着,镇上那间木匠铺子就过给你俩……”“爹,我不要!”林白梧扭过身不看人,“给我俩干啥呀!”林大川瞧林白梧要生气,伸手扒拉他单薄的背:“爹要是去了……”“胡说啥!”林白梧气的转回身,“您这腿比以前好多了,没准再几个月都能下地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脏了的衣边:“我洗衣裳去,不理爹了!”林白梧噔噔噔往屋里跑,林大川想叫他却没劲儿,只得作罢。现下的他,身子逐渐好起来,也没了之前想死的念头,他捶了下自己的腿:“老伙计,可争点气啊。”林白梧回屋子拿脏衣裳,渊啸近几日都在后院子里忙活——林家宅院后头,有一大片地空着,本来就是用以建房的,可那时候林大川手上银子不多,况且就他和娃儿两人住,用不上那多屋子,便没建。扩建房这事儿渊啸无比认真,几乎亲力亲为,因为他想趁着动土,在院子里打一口水井。林家离村里的水井太远了,来回一趟不容易,以前是林大川打水,现下是他打,可林白梧自小养了习惯,很是不舍得用。小瓢多舀一点,都得斟酌着放回缸里去。林白梧不知道渊啸想要打井的想法,只看到他换下来的脏衣裳正收在筺子里,他将衣裳拿出来,好大一件,光一件衫子,都到他腿了,他笑起来,和其它要洗的一并放进了盆子里。林白梧先去了灶堂,缸里的水满满当当,想来是渊啸一早打过的,他低下头时,荡漾的水波里正映出他的脸,他抿了抿唇,将盖子又盖上了。农家人吃水不易,得挑扁担到村子老井,再走过漫长山路扛回来,林白梧不舍得用,踌躇了许久,抱着盆子出了门。他到院子里,林大川见他出来,没话找话:“去洗衣裳啊?”林白梧显然还生着气,他闷闷“嗯”一声,“家里水做饭用,我去外头洗。爹你要回屋不?我扶您。”日光正好,晒得人暖和,林大川懒洋洋道:“我再坐一会儿,到时候叫渊小子抬。”“有他都不叫我了。”林白梧鼓着小脸,“我晚饭前就回,阿爹若饿了,就叫、就叫他寻……”他涨红起脸来,想着他不过是去河边洗个衣裳,还劳烦人喊他作啥:“我会早些回的。”林白梧开大门出去,五月好时节,春风迎面而来,吹得他两鬓碎发纷飞。他走到河边时,正见妇人们聚在河边洗衣裳,她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处,一边捶洗,一边唠着家常。林白梧从不与她们结交,以往他到河边去,妇人们也当他作透明。他捋了下头发,才将盆子放到地上,就有人朝他这望过来,她们边提着眼看他、边凑着头窃窃私语,不一会儿,有妇人伸了颈子喊道:“这不是林家哥儿吗?也来洗衣裳。你往这边来来嘛,你那儿太下了,脏水都淌过去了。”林白梧不想去,可她们竟窸窸窣窣的挪开了一人来宽的位置,没完没了的又喊他:“过来嘛,过来这儿洗。”“这边水干净,咱还能唠唠嗑。”林白梧叹口气,只得拖着盆子过去。妇人们迅速将他围了起来,腆脸笑的、帮他拿脏衣裳的,很是殷勤。林白梧推拒:“不用,我自己来就成。”“见什么外呀,都是乡亲,可不得相互照顾嘛。”林白梧垂下眼没应,他心里清楚,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照顾,无非是想攀上交情,他家最难的时候,可不见有人来照顾。他将阿爹裹腿的布拿出来,浸在河里泡着,这上头粘了药膏很是难洗。妇人们见他不咋说话,也都闭上嘴,自顾自的搓衣裳。水流顺着指缝穿过,有些凉,没一会儿就冰的手掌红起来。好事儿的妇人终于坐不住,凑过去,说着她们最擅长的闲话:“梧哥儿,我们和你说话你也不咋应,是不是在家过得不好啊?”林白梧抬头看她一眼,想着自家的事作什么同旁的说,便想“嗯嗯啊啊”敷衍过去。谁料这群妇人当下变了脸色:“爷们都一个样儿,下聘的时候说的天好地好,娶到手就变了。”“还以为你嫁了高枝了,哎呦呦。”“我们还听说,成亲那天……他打你来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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