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拉开驾驶室的门,头发一扬:“你这种搞艺术的不应该更懂什么叫做艺术无国界,创作无底线吗?怎么还搞起歧视了?”程茉:“打住打住,我这不是歧视,是单方面的敬仰、仰慕、慕强……”宋冉:“够了,别在这给我词语接龙了。”油门一轰,粉色跑车拉风地高速行驶在路上。宋冉:“怎么突然回来了?”程茉白净细瘦的手腕搭在车窗上,手指勾着太阳镜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视线看向窗外陌生又熟悉的风景。“就,选了个最近的航班,碰巧。”宋冉咂舌:“嚯,要不是我现在在开车,我真就立马给您跪下了,原来这些年把我曾经豪放不羁爱自由都继承走了的人是您啊。”程茉笑了两声,没说话。宋冉又开口道:“你说你这没良心的,当年说走就走啊,现在还说回来就回来了,还有陈……”宋冉咬了下舌头,迅速改口:“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程茉看她一眼,毫无芥蒂地说:“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介意。”宋冉松了一口气,从倒车镜里看程茉的表情,似乎是真的释怀了。也是,都那么多年了。时间是爱与恨的稀释剂。年少时爱得再用力,再真切,再天崩地裂,等时间的大梦醒来,都只会变成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句——我喜欢过他。一个“过”字,赋予人生被动时态,春去秋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接风洗尘,宋冉直接安排了一家温泉spa。青灰色的半人高池子里,热水冒着白气,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舒服。”程茉长叹一声,展开双臂,搭在浴桶边缘,腰背下沉,让身子都埋进热水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天后,看程茉是真的不在意过去后,宋冉犹犹豫豫地说:“陈琛现在好像还蛮厉害的,创造了一个叫什么沉默猜想的东西,前几天还拿了个奖,国内报道铺天盖地。我看了他的获奖视频,他还说沉默,我的梦想一直都是你。我第一遍听的时候,还听成了,程茉,我的梦想一直都是你。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说着说着,宋冉从旁边摸出手机,放出了那段视频——美国,旧金山。芬尼克会议中心里,无数聚光灯对准了舞台上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英俊获奖者。沉默猜想的开创者。来自中国的陈琛。获奖者发表了一段令无数人疯狂转载的发言。“走到今天,是因为无数次想要放弃时的坚持。而坚持的动力,来源于我的梦想。五年前,有个女孩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当时,我说我没有梦想。其实,是我撒谎了。我的梦想是你。程茉,一直以来,我的梦想都是你。”-水声汩汩,热浪上涌。宋冉关掉手机,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就是程茉啊……”摇摇头,宋冉吐了口气,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和他联系啊。”“没。”程茉轻轻地回答。“哦。”宋冉点了点头,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如果宋冉换一个问法。“这个多年,你有没有再见过他?”那这个问题,就要换一个答案了。上周,巴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程茉在艺术馆呆了一天。推开门,夜幕深深,冰冷的水汽夹在风里扑面而来。街道上人很少,灯也稀落。黄色路灯照亮了旁边那一小块地面,细小水花掉下来,涟漪不断。程茉伸出纤白的手指,摸了摸雨。并不大。她拢了拢黑色的大衣,只身走进雨里。从包里摸出手机,想拍下这个夜景。才发现微信的未读消息炸了。她点开小皮的微信。【快!!!!!!看!!!!!!!!!这个视频!】【快快快!!!】【看了没啊啊啊啊!卧槽!!!】【你再不看我就死了啊!】小皮这幅激动的样子,好像一下就把时光拉回了高中。她眉眼一弯,点开了那个让小皮以命相逼的视频。视频转着圈,加载得很缓慢。程茉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被风吹得卷起来的梧桐叶。声音响起,她低眼看向手机。刚一进入画面,镜头由远及近,推到了领奖台上。颁奖台上,最中央。看到那个熟悉的冷淡面孔,她呼吸一滞。瞬间,慌乱地别过眼去。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一别多年,她还没有做好这种乍然相逢的准备。中英文同步的【让我们恭喜,来自中国的年轻数学家,陈,以沉没猜想摘得了第78届费罗子数学奖。】在她慌乱的呼吸里播放。脑海里控制不住地蹦出一个念头。他,终于,如此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她小心翼翼地把视线重新放回到手机上。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冰冷深邃,脸庞的线条更加凌厉分明,多了些成熟感,薄唇微抿,气势也更沉稳。他得体地接过奖杯,微微俯身,对着话筒,下颌骨轮廓硬朗,鼻梁高挺。程茉已经停住脚步。她站在街角一家咖啡店门檐下,雨水砸在房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视频里,正在讲话的他倏然停下,抬头,找向镜头。仿佛隔着这经年的时光,与她对望。心脏一紧,仿佛被人攥住。雷声在耳边隆隆作响。雨势变大,哗哗地砸落在地面上。眼前的雨几乎成了透明的雨幕。咖啡店的风铃叮铃铃在风雨中响着。她听见他说。“程茉。”听见他熟悉的沉沉嗓音隔着千山万水。“我的梦想——”周围灯光忽地一暗。也隔着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一字一句地说:“一直都是你。”身后风铃叮铃铃地响动,像一串少女的心绪,隔着经年的时光,被再次吹动。老板闭店出门。法国老太太用流利的法语问她,女士,您是否需要一把伞。她抬起脸,感谢地摇头。却听到老太太惊呼一声。老太太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卫生纸,摸了摸她的头,撑伞走进雨里。程茉捏着那张纸,恍惚片刻,指腹摸上眼,满是雨。-雨势小不下来。耳中除了雨声,还多了一道重重的脚步声。房檐很小,遮不住全部身体。额前总有一两滴水花飘落的湿感。却忽然间,感觉消失,周围的雨水全被隔绝。脚步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点打在伞面上的砰砰声。她抬起头。高大的身影,斜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过雨幕,站在她面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