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了,留给她吧,别拿走。可是没有人听。谭洪湛太过信任儿子,相信他能处理好自己的身后事。因此,这位书法家并没有专门立遗嘱,说明哪些东西留给孙女。根据法律,他死后一切遗产自动交由儿子继承。就算谭落说那本册页是自己的,也不过是口说无凭。后来,这些东西一律遭到司法拍卖,册页被一位收藏家拍得。前几天,谭落得知它会在此次展览上出现,而她恰好要来下江比赛。冥冥之中,她感觉到命运的捉弄。她死死盯着展柜里爷爷的遗物,目光如炬:“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它买回来。”这些年,她拼命省吃俭用,不光是为了攒学费,更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午一点半,池倾阳到达下江市第一中学,跟李睿和叶诗妤会合。还有半小时比赛,池倾阳姗姗来迟,把李睿气了个半死。“你答应了会准时来……我才没强迫你跟我们一起走。这下可好!活活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打你电话也不接!”李睿骂骂咧咧,没好气地把准考证塞给他。池倾阳拒不认错,按了按耳根说:“这不是还没开始吗?来得早又不能抢答。”他打了个哈欠问:“考场在哪边?”看他这副闲散的德行,跟没睡醒似的,李睿气得想踹他两脚:“你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你看看别的队伍!”池倾阳傲然冷笑:“他们紧张是因为菜。”李睿说不过他,放弃了,指指东面:“考场在三号教学楼,叶诗妤已经过去了。”“哦。”他漫不经心应了声,慢悠悠往东面走去。李睿追上他,塞给他一瓶水,使劲拍了把他的后背:“你给我精神点!好好考。”池倾阳镇定自若,仿佛他只是去溜达两圈,而不是考试:“李老师,您等好消息吧。”李睿笑了:“臭小子,属你最狂。”他望着池倾阳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到非常骄傲。作为一名老师,他真希望自己有一群优秀狂妄学生。池倾阳喝了口水,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谭洪湛”三个字。他认认真真地翻了几页。网上能够搜到的,大都是艺术、学术相关的成就。有个叫“书法之声”的栏目邀请谭洪湛做了一期专访。老人在采访中提到,自己有个可爱的孙女。自打老伴去世后,他的生活非常无趣,孙女的到来给他增添了诸多快乐。这个孙女就是谭落。采访中没有注明她的名字。谭洪湛告诉记者,孙女非常有天分,未来或许会继承自己的衣钵,走上书法的道路。池倾阳继续往后翻了几页。突然,一则数年前的旧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指节僵了下,缓缓在屏幕上推动,打开了那则消息。标题是:大书法家谭洪湛的儿子涉嫌贪污罪,已被公安机关控制。池倾阳心里蓦然一惊。谭洪湛的儿子……不正是谭落的父亲吗?第30章 礼物谭落将毛笔放回笔架, 脖颈后仰,伸展发酸的筋骨。她写字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不少,是会场里唯一一个停笔的选手。书法不是竞技类运动,不讲究速度的快慢。但她练字多年, 字在心, 落于笔, 一气呵成。谭落看向会场里的挂钟,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半小时。她简单拾掇了下工具,打算早点离场,提前去一中等池倾阳。比赛结果明天才会公布,届时将举行颁奖典礼。正好池倾阳明天上午还有第二场考试, 等他考完, 他们坐下午三点的动车回南琊。谭落背上书包, 向会场出口的方向走去。倏然间, 有人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谭落同学, 你好。”谭落站住了, 端详起和自己打招呼的中年女人。女人气质高雅,身穿墨绿色丝绒旗袍,布面上印有素淡的白荷花。她胸口别着一块铭牌, 黄铜材质, 其上镌刻书法协会的会标。通过那块特殊的铭牌, 谭落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她是评审团的一员。谭落不知评委拦住自己所为何事, 她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礼貌:“您好。”“我是曲荷深。”那女人自我介绍道。谭落琢磨着这个名字, 不太能对得上号。曲荷深看出她好像不认识自己, 微笑着说:“我曾经是谭洪湛的学生, 您是……谭老师的孙女吧?”谭落双肩颤栗,默默捏紧了衣摆。书法界的人大多知道谭洪湛有个孙女,天资聪颖。至于他这孙女到底长什么样,没几个人知道。因为谭洪湛不希望孙女活在自己的光环之下。他希望大家认识“谭落”,而不是“谭洪湛的孙女”。姓谭的人那么多,一般不会单凭姓氏就把她和谭洪湛联系起来。那么,曲荷深是如何认出她的呢?曲荷深看出她有些为难,努力柔和了表情:“谭同学你不要紧张,以前,谭老师给我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我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好碰见了,想和你打个招呼。”“哦,谢谢您。”谭落依然很不安。“刚才你写字的时候,我在你边上看了很久。”谭落没注意,她写字时全神贯注,鞭炮炸了都听不见。曲荷深说:“你写得毫不犹豫,用笔精准,结构严谨遒美,章法潇洒清俊。你这刚满十七岁,写赵孟頫的行书,竟然能写出其中的韵味。”马上十八岁了。谭落在心里纠正道。从小到大,这类夸奖她没少听,早都习以为常了。她很淡定地谦笑道:“哪里,谢谢您的点评,我还差得很远。”还好还好,来夸夸她而已,没别的事。谭落松了一口气。她怕被人认出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书法界有少部分人知道谭洪湛的儿子进去了,判了好几年。儿子都进去了,那孙女怎么办,是儿媳在带?谭落怕别人问起这个。“谭落同学,你现在……在哪里生活?”曲荷深欲言又止,略微作难,“我听说,你父亲他——”“我、我挺好的!”谭落结巴着打断她的话,下意识往后退,“有人管我,我没事,我活得很好。”她的反应这么大,曲荷深着实没料到:“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唐突,吓到你了?”谭落使劲摇头:“没有……抱歉曲老师,我还有事,那个我……我先走了。”“谭落!”曲荷深在后边叫她,她当做没听见,慌不择路地逃窜,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谭落一路飞奔,冲出了会场。外面狂风呼啸,她站在空旷的室外,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气一股脑呛进肺里,刺得浑身都疼。她抹掉额角的虚汗,拼命平复心跳。谭落缓缓蹲在地上,烦躁地抱住了脑袋:“我真是个有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