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在你皇兄旁边的小几上,他不比我们这些身在后宫的,要在外走动,与朝中官宦接触也多些,刚刚想让他也帮着看看这些世家子弟的品性。”明楹心中思绪杂乱,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傅怀砚。看到他此时手中拿着画轴,似是在思忖,手指在檀木轴上轻点了几下。明楹站在原地踌躇,最终在皇后殷切的目光之中,还是缓慢地走到了傅怀砚的面前。极轻地唤了他一声:“皇兄。”傅怀砚的喉间突然浮现了一点儿痒意,好似被一片鸟羽拂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将手中画卷摊开。“周氏的三公子,相貌周正,为人性情温和内敛,家中只两个通房,并无其他侍妾。”“皇妹觉得如何?”明楹看着他手上的画卷,上面的郎君生得平平,只是眼睛带笑,就带了平和之意,看着确实是温敛的模样。她思忖片刻,只选了个稳妥的话回道:“阿楹不敢妄议。”“不敢妄议。”傅怀砚低笑,“皇妹这话的意思,就是对这人还算是满意?”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畔带笑,瞳仁之中却又不见任何笑意。“周三公子不过中人之姿,才学亦是中庸泛泛,性情也稍显木讷。”傅怀砚随手将画卷放回桌上,“孤是觉得,并不堪配皇妹。”一旁的小几上摞着数张画卷,绢布摩挲间,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明楹此时背对着皇后,因为是站着,又恰好挡住傅怀砚。能看到傅怀砚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皇后的声音也从上首传来,“倒是难得看到怀砚对谁的事情这般上心,他说得也对,姑娘家的婚事是人生大事,还是要多揣摩揣摩,多比较着。这周三公子性情木讷,以后日子也多半过得没滋没味。”“这事倒也不急,不过就是现在先看着。杳杳再瞧瞧其他的呢?”皇后顿了片刻,声音稍微沉了些,对傅怀砚道:“这是给你皇妹相看,你怎么好意思一直坐在这里,让你皇妹站着?还不站起来给杳杳让位置?”明楹有点儿没想到皇后与傅怀砚平常说话是这样的,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看到傅怀砚并无愠色,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起来。“杳杳……”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过了一下,尾音压低,略微拉长,唤她小名。“坐。”他站在一旁,手撑在小几上,檀香弥漫在明楹周身。小几上摊着十余张世家郎君的画像,皆是被仔细挑选过的,上面还用簪花小楷一一标注了每个人的基本境况。各个家世清白,虽然不算是煊赫世家,但也俱是清流,大多都是书香门第。而郎君本人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大多都颇有建树。平心而论,每个都算得上是如意郎君。倘若现在明楹面前站着的人并不是傅怀砚的话,她应当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忖人选,毕竟这次的机会确实难得,宫中的公主实在是太多,甚至还有些连玉牒都没上,能得皇后恩典主持相看赐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皇后只傅怀砚一个独子,难怪那么多有公主的妃嫔都要争相讨好皇后。可偏偏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他。即便是明楹垂下眼看桌上的画卷,也依然能感受到一道不曾退让的视线。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整个殿中没有人知晓他们之间的荒唐,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心知肚明。而这样的场面落在旁人眼中,大抵也只是兄长照拂幼妹,帮着把关未来夫婿的人选而已。明楹心绪繁乱,随手翻过小几上面的画册。皇后身边的嬷嬷看着殿中的景象,想了片刻,随后附在皇后耳边轻声:“太子殿下与公主看着兄友妹恭,倒是难得看到太子殿下有这样好的耐心,实在是稀奇。”“皇家对这孩子有愧,怀砚想来是想到了从前杳杳父亲,现在也心怀感念,想着对她多加照拂……也好,日后这孩子出了宫闱,婆家知道这件事,估计怎么也不敢磋磨她。”嬷嬷闻言当即应是,赞叹了几句,随后却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傅怀砚。从皇后的角度,傅怀砚恰好背对着,自然是看不到他的丝毫表情。但是嬷嬷站得稍偏些,能窥得一二。嬷嬷也算是看着傅怀砚长大的,自然十分熟稔他的性情,怎么能看不出来他此刻的神情,分明就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兄妹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忍不住心中倏然一惊。嬷嬷咽下自己的惊诧,往后退去,自此不敢多言一句。主子之间的事情,多言多错。东宫太子与从前的皇妹有私……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再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此时实在是如坐针毡,明楹还是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少年郎君,默默将上面的信息都记下。能得皇后筛过的人,都是上上之选。即便是再如何心绪不宁,现在记下,等回去再多打听打听也是好的。大概是因为她此时看得实在是认真,傅怀砚的手指在桌上随意地点了两下。明楹将这些世家郎君一一看过,记下了几个名字,随后起身盈盈拜谢道:“多谢皇后娘娘与皇兄替阿楹考虑繁多,这些世家郎君阿楹都已看过,俱是样样出挑的好儿郎,阿楹愚钝,但由娘娘做主。”她仪态极好,此时膝弯稍低,却又不卑不亢,说起自己的姻缘也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羞赧。皇后心下又是感慨几分,随后又道:“画像到底也只是纸上,比不得实打实的看见。若是日后宫中有宴,也可以安排下去让你相看着些了。”明楹礼数周全,温声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皇后见明楹这般乖巧,又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她就看到傅怀砚此时心不在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只是碍于明楹还在,才稍稍敛了些怒意。眼不见为净。皇后朝着明楹,语气温和道:“其实今日召你前来,还有件事。”“你现在既然已经认回明氏,纵然是过往不怎么来往,但日后出了宫,至少也是个依仗,多去走动走动也好。正巧明氏在上京还有子弟在朝为官,是你父亲的兄长,你的伯父。”“你伯母过几日就要四十寿宴了,你现在也是明氏的嫡系独女,前去赴宴也是理所应当。”明楹闻言,手指略微一缩。她对明氏的印象并不算是好。伯父从前并不在上京,因为父亲病逝,明氏京中无人,才前来做京官。当年父亲病逝后,今上在前去吊唁时对明夫人意动,起了心思,当夜就有密使前往颍川明氏。明氏族长畏于天威,直言明氏不容明夫人,手段强硬地将娘亲送入宫闱。却又觉得君夺臣妻这件事实在是不光彩,又将明楹和明夫人从族谱上除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