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的大业而言,小姑娘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呢?谢知鸢垂眸看了几瞬,最终挑了盏兔子样式的河灯。这河灯做得极为精致,蜡光纸贴得严丝密合,粘着轻便的木料,连兔子眼睛也活灵活现。谢知鸢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才有些不舍地把手里的字条恂恂地塞到里头。她偏头瞧了表哥一眼。透过翻飞的帷布,男人修长的指节夹着拢成一卷的火折子,长睫垂落时,眉目不变神色。下一瞬,他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掀起眼皮子,那双黑沉的眸子越过昏暗静静地看向她。四目相对之下,谢知鸢讪讪一笑,这才战战兢兢蹲下,就着表哥的火折子点燃手中这一盏,可才要将手里的灯盏放下时,那卷起的帷帽边缘将那烛火瞬间扑灭。她轻轻地啊了一声,颇有些手足无措。手中还有盏灯,可也不好放下......没等谢知鸢想出个什么对策来,头顶一轻,白色纱布缓缓滑过她的脸。陆明钦轻轻抽走了她头顶的兜帽,从幔布底下露出一张略带慌张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抬眸望来,河风迎面扑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刮得乱飞,谢知鸢愣着看表哥把那顶帷帽放到了伴云手上,旋身回来时,又替她点了个火折子,谢知鸢小声道了谢,这下子她托着河灯,俯身伸手,直至指节碰到冰冷的河水时才敢放松。松手的那一刻,修长的手带着玉杆映于眼底。她小心翼翼接过,上面还残余他的体温,温温冷冷的,却带着足以灼伤人的触感。谢知鸢抓牢杆子,伸手对着不远处的河灯,试着戳到它的底端,却因着太用力,那灯险些要被河水吞没。她惊慌失措想收回手,下一瞬手背一热,一只大掌包裹住她的手,那力道可靠又不自觉令人信服,带着她将灯收回一点,又轻轻推出。兔子灯顺着河水的流动逐渐漂远。没等谢知鸢反应过来,陆明钦已先松开了她,起身时大片阴影混着清冽气息落在她的头顶。伴云将谢知鸢先前递给他的那盏破破莲花灯递还给她,比起方才精致的兔子灯,简直破落又干瘪。谢知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回到了堤岸上后,她一眼便瞧见正坐在横椅上的四喜,圆圆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那手心里拿着的姜汤汩汩冒着热气。在瞧见她后,眼睛瞬间一亮。“小姐——”她小跑过来,直到近了才看到她身后的陆明钦,忙行了个礼。现下风倒是不大,可天越发凉嗖嗖的,直吹得人受不住搓胳膊。谢知鸢从她手里接过姜汤,转身看向表哥,她还没说什么,就见他用玉杆敲了敲地,伴云闻声上前递过一件玄色披风。“快要下雨了,早些回去。”他垂眸看向她,淡声问,“我送你回府?”他这问话不似以往的压迫,更像是顺口一提,反而让谢知鸢一下子寻得了反驳的机会。谢知鸢猛摇头,“不用了表哥,谢府的马车便在不远处等我呢。”她说着遥遥指了一个方向。边上的四喜目光呆滞了一瞬。谢府想着小姐可以坐孟府的马车,又哪有马车派来?陆明钦眸光微顿,眼里带上些微意味不明,倒是没再说什么。谢知鸢在四喜将披风套到她身上后,忙吨吨吨灌下温热的姜汤,才擦了擦嘴角,注意到表哥还看着自己,好似在监督未乖乖听话的宝宝。她心里发慌,把碗放到四喜的怀里,在扯过她的衣角,就忙捧着小荷花灯在表哥的目光下噔噔噔跑走了。跑到了不远处的巷道里,谢知鸢才轻喘了几口气,在四喜诡异又惊诧的眼皮子下,转身扒着墙角歪头偷瞄向河道。眼见着那道高挺素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谢知鸢扑扇了下睫,就又要冲出去。“小姐——”四喜一把子拉住她,眼里满是控诉,“快下雨啦,咱们先回府吧。”周遭风也变大了些,行人稀稀疏疏忙着归家,连摊主都在收着被挂出来的河灯。谢知鸢的墨发被吹得往上扬,她揪着手指头,侧眸轻声道,“隔一条街有卖伞的人家,你去替我买一把可好?”孟公子还没来呢......既是答应了他,那便该等。四喜着急地想拉住她,可也知道小姐那执拗的性子,最终只能瞧着她重新跑到原先的横木那。戴上披风后的兜帽,乖乖坐着。作者有话说:看的各位都是有上帝视角的,但是阿鸢她没有呀⊙﹏⊙第64章 、等不到天色被穹顶的云翳压得极暗,各家早已点上了灯,昏黄的暖光照亮了纸窗,逐渐蔓延至远近的楼宇。细细密密的雨如织般扑落至长街,缓缓旋至如墨锻般的发丝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至纤长薄翘的睫毛。于是兜帽稍动,一张无措的小脸抬起,乌黑透亮的眼底倒映出沉沉天幕。谢知鸢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那股子清冽气息混杂着水汽下的纯澈微凉溢上鼻尖,她垂眸瞧了眼手里的莲花灯,蜡光纸因渗了水边缘有些发皱,灯芯可怜兮兮地蜷缩着。细嫩的指尖带着它往怀中缩了一些。雨势渐大了些,有好心的行路人来问这个姑娘,反而被她自个儿软声劝了回去。雨丝砸落在地上时飞溅,带起的雨水瞬间染透姑娘家的粉色绣鞋。谢知鸢抿抿唇,脸上的雨水顺着柔白的脸侧滑落至下巴处,又透过兜帽边缘消失在领口里。她天生小孩子脾性,骨子里又透着执拗,若不等到个结果绝不会放弃,非要叫来的人瞧清是他自个儿不守信用,好叫那人怜惜她,叫那人愧疚得恨不得死掉。可或许是自己都知晓等待渺茫,她也不免心生绝望。朦胧的雨雾中,远处楼宇的轮廓都被模糊得只剩飞檐翘角相对明晰。垂着脑袋的女孩好似只被人遗落的小狗,失落地吸了吸湿漉漉的鼻头。周身的雨在瞬间停了,谢知鸢抬眸,眼睫上的雨珠顺着轻颤落地,稍显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握着伞柄的手,素白修长,有力的腕骨顺着线条收拢在广袖里。他抬了抬伞,自伞檐下淡漠眉眼显露,平日里微敛着的沉沉气势完全展露,居高临下望来时,那黑眸中的情绪隔着雨幕看不真切。“表哥?”谢知鸢小声念叨了下,脑子一片空白,直愣了好几秒,那种骗了他的羞愧与委屈一同冲上眼眶,在心尖咕噜咕噜冒出泡泡。她瑟缩了一下,早已放弃了辩解的念头,只乖乖地等着他的批责。可映入眼帘的只是他的手,骨节分明,如竹如玉。谢知鸢再次抬眼,面前的男人略俯下身,因伞檐倾斜,雨丝斜落洇湿了他的肩头,他恍然不觉,伸出的手稳如磐石。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没有半点执拗的反抗,甚至连那点子反骨在他面前都是平平整整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