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来,随着风沙朝更远的地方的卷去。孟风眠低头看手中的刀。上头血渍簌簌滴落,饮了血,黑色的刀身漾过一道红光,湿润有光泽。“呵,又脏了。”......顾昭带着瑜娘到藏香阁的时候,五更天的梆子刚刚敲响。秋日日头短,五更天时候,这一片天空仍然暗得厉害,顾昭扯了扯手中的藤蔓,催促道,“别磨蹭,走了。”瑜娘盯着顾昭,恨不得活剥了。这道长心狠,软硬都不吃。……藏香阁,大门处。听到动静,有些打盹儿的潘寻龙倏忽的屁股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他朝鹅卵石的花.径上看去,眼睛微微眯了眯。“顾昭!”顾昭:“小潘哥!”潘寻龙看了一眼顾昭身后的瑜娘,赶紧拿手捂着脸,嚷嚷道。“她怎么没穿衣裳啊,太羞人了。”藏香阁里,楼上的姑娘们胆战心惊了一整晚,根本没人敢睡。听到动静,大家伙儿悄悄的推了窗棂的一个小缝,探头往下头看去。这一看,当即倒抽一口凉气。“......连衣裳都被剥掉了......还用了藤条捆着......小道长威猛是威猛,不过,到底是粗鲁了一些。”顾昭:......不不不,她什么都没干!衣裳也不是她剥的!听着这些花娘们三三两两的声音,顾昭面容古怪,一口气是吞进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这时,一个小娘子压低了声音,和小姐妹们挤了挤眉眼,娇笑道,“......初哥儿嘛,难免急色了一些。”顾昭忍不住了,“闭嘴!”楼上的三三两两一屋的小娘子僵了僵。“小道长......他听得到?”“大概是吧,高人嘛,肯定耳朵子和咱们不一样。”众多花娘连忙噤声。紫衣的阮枝娘又被姐妹们推着出来了,她从窗棂处探出头,羞赧的团着团扇,道了个万福。“小道长莫气,姐妹们是见道长伏魔,心里欢畅,这才口不择言的。”顾昭咬牙,再口不择言也不能这样啊。真让她们说下去,说不得过几日这靖州城里就该有顾小郎夜战红唇厉鬼的话本子了。到时,鬼知道这夜战是此夜战,还是彼夜战。她顾小昭,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好了好了,我们不会再浑说了。”阮枝娘谴责的看了几眼胡乱说话的几位花娘,又去寻了一身衣裳,这才下了楼。藏香阁,大堂。瑜娘穿了衣裳,潘寻龙这才好意思放下手,他多瞧了瑜娘两眼,好奇道。“顾昭,她的唇怎么没了?”“在这呢。”顾昭从六面绢丝灯中将丁家的白瓷碗拿出来,上头,瓷碗面上浮雕着上下两瓣唇,唇形优美,唇珠微微翘起。“方才咱们见到的,那是血煞之炁凝聚的唇,现在被雷劈了,就剩得不多了。”潘寻龙和阮枝娘看了过去。可不是剩得不多么。只见瑜娘嘴巴处一个黑洞,只零散的几道红光,就像丝线虫子一般蠕动。多瞧两眼,瘆人又恶心。阮枝娘的手都颤抖了。“为何,为何会如此,它,它害了瑜娘,那邪物害了瑜娘。”瑜娘抬起盈盈水眸,凄凄的喊了一声,“枝枝姐,救我。”听到这久远时候的称呼,阮枝娘手捂住嘴,眼里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这声枝枝姐,是她们小时候刚入藏香阁,相依为命时的称呼。阮枝娘急急的看向顾昭,“道长,这......这,她是瑜娘,这是瑜娘啊。”是那个性子腼腆,手无缚鸡之力的瑜娘啊。顾昭也看着瑜娘,“是,她是瑜娘。”还不待阮枝娘继续说话,她又继续道,“但是,她又不单单是你们认识的瑜娘。”阮枝娘不解,“道长,这是何意?”顾昭沉声,“从靖州城第一个受害的男子,到丁万洋,再到方才夜里她丢出来的唇,每一个男子的性命,都是瑜娘清醒时候害的。”顾昭看瑜娘:“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阮枝娘喃喃着“荒谬,疯了”等字眼,眼睛看向地上的瑜娘。那厢,听到丁万洋的名字,瑜娘怔楞的低垂下头,那是她这辈子喜欢的人啊。片刻后,她神情又狰狞起来,视线扫过顾昭搁在桌上的白瓷碗,看着那唇,深恶痛绝。“孽障,就是它将你引来了?我就不该心软,居然还饶了他一条性命,我真是贱……他又不喜欢我,呵呵,呵呵......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孽障,它就是孽障!栽了栽了,这一辈子,上一辈子,我都栽了......”瑜娘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神情有些疯癫。顾昭咀嚼:这一辈子,上一辈子?……瑜娘?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瓷碗,目光看着上头凸起的两唇瓣,想了想,又伸手将上头的黄符掀了掀。很快,白瓷碗的碗底就出现了鲜嫩的两唇瓣。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瑜娘停了声音,目光看了过来。顾昭试探道,“你也不容易,这样吧,再是个美人,她没有嘴也得是个丑八怪,我将这唇还你吧。”听到丑八怪,瑜娘的脸僵了僵。不,她不是丑八怪,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荣宠不断的瑜贵妃!“我不要!”待听到顾昭要将那唇还回来,她面皮跳了跳,脱口而出的就是拒绝。顾昭探手,两唇瓣倏忽的飞起,随着她的动作,好像下一瞬就要朝瑜娘的脸奔去。“要是你将这唇还来,你便杀了我,给个痛快吧。”瑜娘闭上眼睛,引颈就戮,俨然无惧生死模样。阮枝娘不解:“......瑜娘。”为何,为何要如此。瑜娘睁开眼睛,看着那唇,眼里有着深深的厌弃。“我不是你,一点朱唇万人尝,这唇,这命,不要也罢。”阮枝娘垂泪,“瑜娘,都说好死不如赖活,这是咱们的命,这辈子咱们命苦,身若浮萍,随水无根飘零,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攒银子,以后自赎自身。”瑜娘:“......我不甘心。”顾昭几人看了过去。“我说我不甘心!”瑜娘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着火光,似是要将自己焚尽。“凭什么!凭什么我这一辈子就得是贱到泥里的妓子,明明,明明上一辈子,我是瑜贵妃啊,风华绝代,荣宠不断的瑜贵妃啊!”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嘶吼了出来。阮枝娘愣住了,也吓到了。“瑜,瑜娘,你在浑说什么,什么上辈子这辈子的。”旁边,顾昭恍然。原来,还真是做贵妃的瑜娘啊。这样一来也能理解,为什么被剜去了唇,瑜娘的身子还是活着的,因为,由始至终,她都还是瑜娘。那团血煞之炁,定然是和瑜娘的上一辈子有干系,血煞缠上瑜娘,激起她上一辈子的记忆,她愤怒厌恶自己这一辈子的身份,剜去了唇,唇部以血煞之炁环绕,血煞嗜血,这才需要吞食男子血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