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明儿哥请你喝真正的酒,这掺水的就别喝了。”钱炎柱莫名:怎么会,明明又香又烈。“不可能。”见卓旭阳不似玩笑,他不信邪的拧开酒囊,仰头又尝了尝。这一尝,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不,不一样了......这不是他刚刚喝过的酒!旁边,卓旭阳的念叨声还在耳边响起,“钱老弟,哥和你说句贴心话,你也别见怪,咱们大老爷们就得大方一些,对家里人大方,对自己也要大方,再省银子,那也不能喝这掺了水的酒啊,会喝出毛病的!”“人生短短几十年,该吃吃该喝喝还是要的。”“这时候不吃,等咱们死了,手一摊,两脚一蹬,什么都带不走,到时成了鬼,那就只能吃个味儿了。”“那样的日子多惨啊,你说是吧。”钱炎柱没有应声,他听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此时,他耳朵里都是擂鼓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旁边,石恕生微醺,他听得倒是连连点头,此时又重新飘回钱炎柱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又来了一句。“是极是极,只吃烟气,那滋味是差了许多,小钱,你这兄弟说得对呢。”......耳朵旁又有熟悉的冷风吹来,钱炎柱更僵了,牙齿也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卓旭阳骇了一跳:“怎地了?”钱炎柱做了个嘴型:鬼......旁边有鬼......是有鬼在对着他吹脖子,还喝了他的酒!……那厢,石恕生将钱炎柱的害怕看清了,面上有些惆怅。罢罢,瞧他将小钱吓成什么样了?不该不该,真是太不该了!他还是他亲家大爷呢!赶着两人对视时候,石恕生打了个嗝儿,转身走了。至于小钱口中说的偷酒......他们亲戚一场,怎么能算偷呢?他难得来靖州城一趟,亲戚招待几口酒水,那是热情!都怪那酒太香了,他嗅了两口,又嗅了两口,不小心就将味儿嗅淡了。石恕生自责:唉,是他让小钱在同僚面前丢脸了。......夜色浓郁,寒风扯着野鬼哭嚎的调子吹来,黑暗中,屋舍幽幢,寒风冻骨,带着凛然的气势。甜水巷附近,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旁边站着的是小井和谢树棣。寒风簌簌,吹得谢树棣忧心不已。“这些天又冷了,也不知道小晗身子骨好些了没。”小井凑趣:“过一两日,咱们再去看一看不就成了?正好再劳烦劳烦白老爷一回。”劳烦什么,当然是下蛋了。小井揶揄的冲顾昭使了个眼色,笑得葫芦髻上的小葫芦在寒风中摇摇摆摆。顾昭忍不住了:“哈哈哈。”她这样一笑,有些冷淡的面容一下便被冲淡。只见眉眼舒展,橘黄的灯光映衬下,眼神晶亮似有光,就像有星光撒落。凡尘烟火,天上星辰,两者隔着天和地,那一瞬却好似在顾昭眼里齐聚。小井笑吟吟:“顾小郎生得真是俊俏哩!”顾昭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有簌簌踩雪的声音传来,顾昭侧头看了过去。“小井姑娘,谢公子,有人来了,咱们一会再细细商量。”来的是值夜巡逻的武侯,领头的是方长权,瞧见顾昭,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方大人。”顾昭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此时小井和谢树棣也在旁边,只不过方长权等人肉眼凡胎,瞧不到罢了。“顾小郎,此方有动静。”方长权面容冷肃。顾昭意外。方长权微微侧了个身,示意顾昭看缀在队伍中的钱炎柱。“是炎柱碰到了。”他的声音有些轻,却不容忽视。钱炎柱这会儿有些怕,牙关打颤,隐隐有咯咯咯的声音,在对上方长权的视线时,他腰板一直,面容一肃,瞬间不打哆嗦了。遇到鬼有什么可怕的,回头要是因为这胆小模样被头儿嫌弃了,找着由头扣薪俸,那才可怕嘞!他必须拿出府衙英勇衙役的气势。钱炎柱这般想着,有条不紊的将事情说了一趟,最后,他忍不住问道。“顾小郎,要不要紧,那鬼凶不凶?”顾昭:“我给你们的黄符烫了吗?”钱炎柱和卓旭阳愣了愣,都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就是脖子处凉得很,酒囊中酒的滋味也淡了许多。”“我瞧瞧。”顾昭走到钱炎柱旁边,凝神看了看。片刻后收回目光,道。“是有一道鬼炁,不多,应该是不经意间沾染上的,黄符没有发烫,说明那鬼没有恶意,想来是过路的鬼瞧到炎柱大哥你的酒香,贪吃多嗅了两口。”说完,顾昭伸手往钱炎柱肩头拍了拍,钱炎柱因为畏惧而小了一些的肩上火瞬间旺了旺。......哎,神了!钱炎柱惊奇的看了一眼顾昭。刚刚顾小郎这样一拍,他只觉得身子一暖,有些僵的肩膀一下就灵活了,原先害怕的心情,也如晨起旭日东升,云雾散开。他甚至有胆皱巴着脸,数落道。“这鬼也真是的,无亲无故的,他喝我的酒作甚?”“忒没理!”顾昭笑了笑,没有说话。无亲无故?这倒是不一定。炎柱哥又瞧不到那鬼是谁,说不得是认识的呢!……“多谢顾小郎,回见。”确定没什么大妨碍,方长权冲顾昭微微颔首。一行人打着灯笼,腰间配着弯刀继续往前。......顾昭目送着这一行人,直到一个拐弯,光团隐到黑暗中,这才收回了目光。旁边,小井和谢树棣还在感叹。“凡人真是不易,这般冷的天还得夜里巡夜当值,瞧刚刚那几个小伙子,好几个手都冻得皲裂了。”顾昭点头,“是不容易。”不过,这等守家护城的事儿也是积阴德的。……顾昭看了眼天色,此时约莫三更天,有些不放心道。“我去看看。”小井:“我和树弟也一起。”顾昭看了眼谢树棣身后蜿蜒的暗华,经过上一次去城北的白家,他能离开甜水巷本体的范围也更大了。顾昭点头,“有不适的地方,谢公子说一声。”“多谢顾小郎。”谢树棣拱了拱手,冁然而笑。......寻着鬼炁和酒气,顾昭在城北的竹笆路瞧到石恕生。虽然石老爷子穿了新的衣裳,又修了个整齐的胡子,现在瞧过去富了贵了,也俊了,但顾昭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无他,当初头一眼瞧到石老爷子,他太过凄凉又悲怆,着实令顾昭印象深刻。一个老大爷鬼被花娘轻薄了......说实话,顾昭那时真怕老大爷想不开,要是还能再死一死,瞧老大爷当时恍惚又生气的样子,说不得当场就要以死明志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