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太慌,他们都忘了,蛇可浑身是宝。花婶儿道:“对,蛇胆贵得很!”要是私底下卖,还会更贵,城里那些人想泡蛇胆酒,又没有蛇胆,红麻子蛇剧毒,蛇胆反而更贵!哪怕是在卫生站,也收得起价。之前有生产队的人就想抓蛇取胆,后来被制止了。毕竟生产队第一件要事就是生产粮食,不能投机倒把。而且,蛇这个东西,找一天也未必找得到,要是碰见什么国家保护蛇种,不小心打死了,还要蹲监狱。不划算。但这条咬人的红麻子蛇,可是自己送上门的。花婶儿眼热地看着地上的死蛇:“光是蛇胆就一元五,而且经过处理的蛇汤鲜美得很,比鱼汤更好吃。”宋二婶也高兴极了,拍拍陈容芳:“这就是那句话,咋说的来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危险也伴随着机遇。宋二婶觑了眼年春花,拿棍子拨弄地上的死蛇:“蛇啊蛇,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呢?坏着心想去咬别人,反而被打死了,全身都要给卖了。”不知怎的,福团脸色就一白。年春花已经顾不上宋二婶的暗讽,满脑子都是一元五啊,整整的一元五啊……哪怕是在最赚工分的秋收时间,一元五也是两个劳动力拼命干一天才能赚到的。这种好事儿,怎么就落在没福的陈容芳他们头上了呢?这条蛇是陈容芳的自留地上发现的,自留地上的就是农民自己的,这是第九生产队的规定。明明被蛇咬是天大的坏事儿,怎么都能被那两个瘟鸡崽子变成好事儿呢?这一切简直出乎了年春花的认知。福就是福,没福就是没福,怎么没福的事儿也能变成好事儿?没福的人也能赚到钱?应该是意外吧。一场闹剧就这样落幕,年春花虽不甘心,也只能迈着脚回去。她怒气冲冲,也就没看到人群外,自己的二儿媳妇白佳慧等人都深深低着头,一副不敢抬头见人的模样。丢人啊,白佳慧想。这婆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像是忽然被福气熏傻了一样,一个人想得罪全队的人,乡下谁办事不得请人?得罪了队员们,任你有福没福,都是孤家寡人。可年春花这时完全没想到这一块儿,她气呼呼地离开。花婶儿见她吃瘪,故意高高扬起声:“春花儿,你咋走了?不是说要站在这儿等着看别人的倒霉事儿吗?”有人趁机揶揄打趣:“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春花儿,她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谁有福谁倒霉?”“春花儿就是好面子,爱说那些有的没的,实际说的没一点道理。”年春花走得飞快,仍然听到别人的讽刺。她心里窝着一股邪火,委屈透了。她说的都是真的,福团真的有福,和福团作对的都要倒霉,这些人怎么就不信呢?第14章 、觉醒深夜,劳作一天的人们已经疲倦睡去,夜空星光点点,群山包围下的生产队沉睡在静谧中。唯有陈容芳家亮着煤油灯。回到家,陈容芳、楚志国细细听楚枫楚深说完今天遇到的事。楚深到底是个小孩子,惶恐道:“爸爸妈妈,我和妹妹真的是没福的瘟鸡崽子吗?树上居然有毒蛇来咬我。”楚志国强自镇定,一双手隐隐发颤。陈容芳立即道:“怎么会呢?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陈容芳耐心地开解两个孩子:“虽然你们遇见了毒蛇,但妹妹打死毒蛇,是妹妹眼明手快、胆大心细有实力的一种体现。你在树上见到毒蛇,没有大喊大叫刺激毒蛇马上咬你,争取了救援时间,也是你镇定的体现。”“你们想,是虚无缥缈的运气重要,还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实力最重要?学校老师考试,是看谁运气好得高分,还是看谁会做题得高分?工厂里选工人,是看运气,还是看实力?”“运气固然有用,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运气是抓不住的东西,我们只能抓住自己的心态和手艺。咱们如果没有运气,咱们就多点细心,多点劳力提升实力。”楚深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没有那么惶恐。他道:“爸爸妈妈,我想读书。”读书不是看运气好得高分,而是看谁会做题得高分,这句话让楚深对读书起了浓厚的兴趣。楚志国道:“明年,爸爸妈妈一定送你们去学校。那钱,是你和妹妹赚来的,爸爸妈妈一分都不动,都拿给你们读书。”楚枫楚深这才去睡觉,楚枫心里也踏实许多,幸好哥哥没受影响。今天直面了福团的福气有多恐怖,楚枫心里反而踏实下来,毒蛇能被打死、树下的尖石能被捡走,这种杀人的“福气”也不是一定能得手。总归有一条出路等着她们。那边,白佳慧也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男人楚志平几次睡得昏沉沉,都被白佳慧吵醒。楚志平惺忪着睡眼:“你干啥?咋还不睡觉?”白佳慧侧躺着,脸上没一点笑意,眼底都是化不开的落寞:“我睡不着。”楚志平猛地坐起来:“这是谁招惹你了?”白佳慧也跟着一抖被子坐起来:“我心里不好受,楚志平,我嫁给你后生了二儿一女,我只在生大儿子的时候吃了一个鸡蛋,等生二小子三姑娘的时候,你妈说我不是第一次坐月子,不只没鸡蛋吃,还要收拾家里家外,我坐月子没坐好,现在都有妇科病,一到阴雨天,那里就痒得钻心。”楚志平的气焰蔫儿了下去,还是道:“你无非就是怪妈,可是,妈就是那个性子,她对哪个媳妇不是那样?”白佳慧讽刺地道:“如果这就是我作为媳妇的命,那我的女儿呢?当媳妇的时候苦,当女儿的时候总不能太苦吧。当初她病了,想吃鸡蛋红糖水,你妈也骂她公主的身子下贱的命。”“你妈比豺狼虎豹还凶恶,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福团一来,就吃了四个鸡蛋,你让三妮看了怎么想?三妮这几天话都说得少了。”楚志平闷着脑袋,妈在这点上做得确实欠妥。可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又能怎么样呢?楚志平道:“那妈不是说了福团有福气吗?妈是当家的,总有偏疼的人。”白佳慧扬声道:“再偏疼一个人,不能拿其他人当草吧。”“你小声点、小声点。”楚志平慌了,“我知道你不好过,咱们等等,福团一来,弟妹确实有份轻松的活儿,福团说下雨也就真下雨了。要是福团真的有福气,咱们跟着沾光,对福团好一点又怎么了?”白佳慧冷笑:“沾光?楚志平,我赌你沾不到光。”“现在家里这么穷,好东西就都给了福团吃,那些还有我们俩拼死拼活挣的一部分,我们尚且得不到。到时候哪怕福团真能带什么东西回家,你以为会有你的吗?”白佳慧失望地看着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明明好手好脚自己能赚工分,偏偏要等着别人的福气?你要别人的东西不得给别人当狗,不得弯腰捧着别人?不得时时刻刻夸福团的福气,把福团给放你亲生孩子前面?你没看见你大哥他们就是不当狗,就被咒要倒霉一辈子?我问你,你能一时当狗,能一辈子当狗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