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花可不想自己家的鸡被扑杀,上辈子,也是福团找到了神奇植物,救了全队人的鸡,从此得了全队人的尊敬。在小一辈中,福团的面子可就是最大的。哪怕是哪家办事,大家一起吃饭,福团小小一个人,都坐在长辈才能坐的地方,别提多得意。至于陈容芳家那两个瘟鸡崽子,真是提起来都没脸。年春花给福团吹了吹滚烫的鸡蛋羹:“福团,咱们队上的鸡瘟,真是太严重了。”她给福团挖了一勺嫩黄的鸡蛋羹,递到她的嘴边:“要是鸡瘟治不好,今年交不出统购鸡,今年这个年就惨淡了。”福团幸福地吞咽鸡蛋羹,同时若有所思。福团懂的,奶奶知道她有福气,奶奶肯定是在点醒她什么。福团奶声奶气道:“奶奶,鸡瘟会好的,奶奶不要担心。”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福团年春花有盘算的时候,队里人也没闲着,各时段病症不同的鸡都被分开喂养着,鸡腿上绑着各色的小带子,都是从烂衣服上剪下来的。蓝色的是陈容芳家的鸡,米色的是宋二婶家的鸡,花婶最挂心她剩下的下蛋老母鸡和大公鸡,狠狠心将自己的一件红底黄花衣服给撕了一些细带下来,给自家的鸡系上,讨个红红火火的好彩头。以往最喜欢串门子、聊天的花婶儿这几天也不聊天,也不和人拌嘴了,天天泼水清洗鸡的用具,用锄头挖出大坑,把病鸡鸡粪深深埋进去,免得泄露导致感染更多的鸡。陈容芳、宋二婶等人也没闲着,用消毒剂给全身消毒后,去把病鸡抱起来,在病鸡眼角滴药水。连白佳慧也在。白佳慧的头用纱布包了,却还是不爱说话,宋二婶几次三番提醒她:“佳慧,你家的鸡又没在这里,你跟着我们在这儿弄,我怕你婆婆又骂你。”白佳慧细声细气地说:“不怕。”可问她要怎么应对时,白佳慧就像一截枯木似的人,好似精气神都被挖空了,什么也不说。陈容芳清楚年春花折磨人的那套,白佳慧经历的种种确实磨人。白佳慧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觉得让福团去喂鸡、预防鸡瘟的事情离谱,反对了这个事儿吗?偏偏,看似离谱的事儿好像还真能成真,倒显得讲理的人小肚鸡肠,连起夜都能撞破了头。这般偏颇的“福气”,实在可怖。陈容芳经历这么多事儿,心底渐渐寒意浸浸,觉得福团确实有些说不出的邪门,但是不好说一个孩子的闲话,她不是一个喜欢说无根无据的话的人,有了什么猜测也只是憋在心里。陈容芳道:“让佳慧静静吧,她现在的状态要是回家,又要被骂了。”宋二婶也叹口气,不再说话,只随着白佳慧忙碌。楚枫楚深领着三妮一起清理出能用的药材,三妮是小名,她叫做楚梨,是个文静的姑娘,才六岁。楚梨一直紧紧低着头,谁都不敢看。楚枫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野石榴,用力分成两半递给楚梨:“这是我和哥哥找到的野石榴,甜得很,给你吃。”楚梨却不敢接过来,楚枫继续递,实在无法推却了,楚梨才声如蚊讷:“我不吃,我没福。”楚枫噙在嘴角的笑意顿时淡去。楚梨这个模样,就是福气文里女配的模样。在年春花家,大的肉要给福团吃,因为福团有福。鸡蛋要或明或暗地给福团吃,因为福团有福。如果有馋嘴的孩子想要吃一点好吃的,就会被年春花重重拧一下耳朵:“你吃?你要有这么大的福气,我也给你吃!”别小看这些事,民以食为天,一个家庭联系最密切时就是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时。这样无时无刻的偏颇、打压,让楚梨这么小的孩子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认识到自己不如人,自己天生没福,是个没用的。楚梨的模样,就像之前楚深楚枫在年春花面前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楚枫直接给她塞过去:“必须吃。”楚梨似乎习惯了被命令,虽然还是为难,但接了过来。楚枫牵起她的手:“这儿脏,我们去外面吃。”楚深也凑过来:“对,这里到处都是生石灰,呛死人了。”他跟个小大人似的环视四周,学着老成的语调:“我听钟大夫、秦老师说,生石灰兑水虽然能大面积消毒,可是人吸太多了也不好。”楚枫有心让楚梨多说说话,在楚枫的记忆里,楚梨这个性子持续了一辈子,常年不说话让她声音变得嘶哑,反应也变得迟钝。楚枫道:“哥哥说得对,三妮,你第一次捡穿心莲?捡得好快,你之前学过吗?”楚梨紧张至极:“没……我尽力捡,不耽搁就很好了。”楚枫淡淡一笑:“是吗?可我觉得好快,比我捡得快多了,你和哥哥都比我厉害。”楚梨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悄悄去看楚枫,在第九生产队的晨曦中,楚枫扎着一个素净的小辫,发量极多,营养不良导致发梢有些枯黄,黝黑的眼眸沉静如月,透着一股淡雅、坚定的力量。她的夸赞就像是初升的第一抹暖阳,不是多么炽烈,却温暖得让人无法忽视。这是第一次,有除了妈妈之外的人夸赞楚梨。她被人骂多了没福还嘴馋,头一次被肯定,心里像长开了春芽,透过被歧视和压迫的心,冒出了一点嫩绿。楚深叽叽喳喳插进话来:“别谦虚了,我们三个都很厉害。”别以为楚深没听到楚梨刚才说的她没福几个字,用脚趾头想,楚深也知道这是那个名义上是他们奶奶的人骂的。楚深痛恨极了这句话,少年的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总有一天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这句话是错的,他、妹妹包括楚梨都能成功。晨曦渐渐替换成暖日,生产队阳光明媚,余光横照。时光匆匆一晃,就到了下午。队员们眼角眉梢的喜意,已经淡了许多,如果在红日西斜前,重急症的鸡还没有一点好转迹象,这些有症状的鸡都要被扑杀。这是刘添才在洪顺面前立的军令状。谁也没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趁所有人不注意,闪进了关鸡的鸡栏里。福团握着一把藤状的植物,小小的身子翻进去,把那把植物给鸡吃掉。她圆圆的脸聚精会神盯着那只鸡,福团不大认识这个植物,但是她隐隐有种感觉,这种植物就是她要找的东西。她的福气指引着她,找到这种植物,这种植物能够治疗生产队的鸡瘟,也是显示她的福气的好时候。届时,大家都会承认她的福气,敬着她。福团庄重地看着那只鸡吃掉手里的植物。忽然,旁边爆发出一阵死了娘般的哀嚎,一个老太太扑过来,一把把福团推到边上去:“我的鸡,我的鸡啊!”于老太眼睁睁看着那只鸡吞掉了莫名其妙的植物,捶胸顿足,一把把福团薅过来,摇着她的肩膀:“你给我的鸡吃了什么?钟大夫说了,不许乱喂鸡的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