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医院出来,梁婉彤冷得直哆嗦。“容城这天真是比川剧变脸还快,上个月咱还穿裙子呢。”沈别枝看她挂在脖颈上的胳膊,语带关切地埋怨:“你怎么搞得?弄成这样。”梁婉彤叹气:“还不是想演出的时候好好表现,结果用力过猛了。“那......”沈别枝还要问,梁婉彤另只手挽住她,若无其事地笑眯眯:“哎呀没事儿,我们去吃学校外面的陈记火锅吧。”说完,又看向她,迟疑问:“吱宝你可以吗?”现在的沈别枝,总让她觉得与过去不一样,家里管教的程度,已经超过正常范围。不过家庭不一样,说不定人家就是这样,既然好朋友不说,她也无意窥探对方的隐私。这会儿她关心的是,对方能不能被允许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饭。这时沈别枝微信提示音响了下,是司机发来:[别枝小姐,您该回家了。]知道他是遵从季夜鸣的吩咐,要准时按点接她回家。来自上位者的掌控。但那颗叛逆的嫩芽在冬日冷风里,仍旧顽强生长。她不紧不慢地回:[晚点来接我,今晚我跟朋友在外面吃。]回完消息,沈别枝将手机调成静音,放进斜挎的小包里。她看一眼梁婉彤的手,秀眉微蹙:“你的手可以吃火锅吗?”梁婉彤张口就来:“修身养性前的最后一顿。”怕她不答应,举起手就准备对天发誓。沈别枝“嗤”地笑出来,眉眼弯如月牙,睫毛卷翘黑长,显得双眸神采奕奕。她语气轻快:“走吧。这会儿出去估计还要排队。”日常被美貌冲击,梁婉彤依旧不能免疫:“啊,吱宝果然是天使,走走走!”“陈记”在学校门口对面那条街,味美价廉,每日来用餐的几乎全是附近大学生。沈别枝她们到的时候,店里店外全坐满,店外人行道上的桌就差摆到马路上去,牛油与辣椒的香气飘香十里。冬日火锅热气蒸腾,白雾氤氲,看不清食客的脸。围坐在一起的男生女生在玩儿“十五二十”,一种划拳喝酒的小游戏。人声如潮,烟火缭绕。沈别枝开心极了,澄亮浅褐的双眼四处观察,像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一遭逃到世俗人间。记忆里,上次来这样热闹的地方吃饭,还是很小的时候,与父母一起。后来她狗爹发家,爱撑面子,吃饭从不到路边小店,季夜鸣更不用说。瞧外面这么多人,梁婉彤不甘心垫脚望了望店里面,大声喊:“老板!还有位置不?”“来了来了!”系着围裙的老板匆忙收了另桌的菜单跑过来。梁婉彤立马换一幅嘴脸,病弱西施地说自己刚从医院出来,就想吃他家一口火锅。说话间故意小心翼翼捧着受伤的左手,恨不得递老板眼前去。沈别枝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旁,只用波光粼粼的眼睛乖巧注视对方,安静地当着无声胜有声的完美花瓶。旁边正在吃火锅的学生,时不时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其中一个男生还挨了女友一顿爱的拳头。瞧这两位小姑娘,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悲惨负伤。不找个位置出来,老板都觉得对不起她们。他四处观望,刚好瞅见马路边的搭棚下,有一桌女孩子正起身准备走。赶紧对两人低声催促:“快去快去,那儿有位置了。”西施到百米冠军,梁婉彤一秒转换,拉着沈别枝,跑得飞快。路过服务员问她们:“吃什么锅?”“红汤,微辣。”红彤彤的辣锅端上来,大块的牛油还未煮化,红尖椒一把一把堆在上面,凝固的生鸭血就这样倒在其中。益于激发食欲的红橙颜色,单是看着就能令人不断分泌唾液。沈别枝茫然。这真的是微辣吗?梁婉彤将菜单递给她,霸总挥手:“女人,尽情点,今天我请客。”她今天的讨好过于明显,沈别枝不动声色看菜单。菜品依次端上,有煮火锅必不可少的毛肚、鹅肠之类的鲜菜。铁锅里的火锅开了,咕噜噜不停冒泡,块状的鸭血渐渐浮出锅面,整颗的辣椒与花椒,被沸腾的汤汁推到最边缘。梁婉彤涮一片毛肚,夹到她碗里:“第一片毛肚给我们吱宝吃。”沈别枝慢条斯理用毛肚蘸着香油碟,另只手托腮看她,眨眨眼:“有事就说,你这殷勤献得我害怕。”梁婉彤嘿嘿直笑:“咱们吱宝就是聪明。”沈别枝轻哼,鸦黑浓长的眼睫稍抬,轻飘飘撩她一眼。梁婉彤眼巴巴看她:“我知道吱吱要准备比赛,但是我的节目已经报上去了,吱宝以前也是学古典舞的,能不能帮帮我。”本想两手合十求她,但今日只有一只手,下意识抬起,仿佛要立地成佛。表演前她的手能好,可这么久不练,到时候上台也是白瞎,徒留负面初印象。吱宝在舞蹈这块没得说,现成编好的舞,一个多月对她来说,完全足够。红油火锅吃起来又辣又爽,沈别枝脸颊被辣红,眼睛受热气熏蒸,湿漉漉的楚楚可怜。她喝一口椰奶,疑惑:“不可以退出吗?”梁婉彤丧丧的:“是可以退出,但你不知道这次会来多少大佬,华染跟寰球都会来人,学院乃至学校都非常重视。”沈别枝顿住,惊讶抬头。华染她知道,老板是季夜鸣朋友老婆的闺蜜,寰球更不用说,季氏旗下的娱乐公司。梁婉彤:“节目名单已经发给他们,要是中途取消我的节目,恐怕以后都没机会参加了。”舞蹈这条路艰难,她不属于生在罗马的那一类,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学院与校外这些公司,都有利益关联。虽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取消节目,但万一因为这件事惹得对方公司不快,明年再参加,负责这块的老师肯定会将她刷下去。沈别枝犹疑片刻,答应了。先不说对方是她目前少有的朋友,之前她也不知道元旦汇演于她们学院如此重要,会来这么多校外人士。这是机会。见她答应,梁婉彤心中大石落地,欢快开心地吃起火锅,一口一个吱宝哄着捧着。中间她讲了一些班里的趣事,把沈别枝逗得噗呲直笑。夜幕早已降临,火锅店热闹吵杂,搭棚支柱上套着几块钱的灯泡,光线昏若不清。沈别枝没注意,离她们几步远的马路边,安静地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几近融于夜色。昏黄的灯光斜进车内,被窗顶阻碍,仅部分落于男人脸庞,光影分明中,五官立体深邃,下颌轮廓流畅。他坐于暗色里,如深林疏影中蛰伏的野兽,骇人的面目若隐若现。季夜鸣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笑容璀灿的女孩,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左手上的银质戒指,折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