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将门推开,林琅最先看清的是遮住内厅的屏风。来不及仔细去欣赏,她便被包厢内的烟酒气给熏呛到皱眉。男人见她这副样子,挑唇笑了笑。这些刚出社会的大学生身上普遍都有的特性,那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单纯,又干净。在这种人均都是人精的地方,圆滑反而不讨喜。越是这种青涩,越能激发上位者的控制欲。男人像是在教她进入社会的第一课:“人吃人的地方,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林琅抿唇,没说话。直到绕过了那扇屏风,推杯换盏的交谈声越发明显。屋子里的氛围恰到好处,没有林琅预想中,面红耳赤的劝酒,更加没有侃侃而谈的吹牛。哪怕已经酒过三巡,但每个人都不见明显醉意。谦和斯文的交谈,才是属于这个阶层的。男人酒杯举起,脸上笑意平添几分讨好:“前阵子的项目还是多亏了裴贤侄在中间做调停,不然审批也不会这么早下来,改天有空去家里吃饭,尝尝你伯母的手艺。”年轻男人一副儒雅做派,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边的眼镜,灯光下,隐隐泛着蓝光,瞧不见他眼底情绪。他颔首轻笑:“那就叨扰伯父了。”夹着烟的那只手去拿桌上酒杯,抬手与对方虚虚碰了一下。放下酒杯的同时,屏风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不是多被重视的客人,连他没到场都无人察觉,这会人来了,也没人起身去打招呼。一双双带着微醺醉意的眼,停留一秒就移开了。继续忙着先前的社交。有人圆滑地随口打招呼,说怎么这么晚才到,等你好久了。裴清术是在场最年轻的后辈,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还是被那些万分殷勤过来敬酒的人,生生牵出几分主座的意思来。他城府深,最擅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能给几分温和。杯中又被续上了酒,咬在嘴里的那根烟也燃尽半截。林琅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光是进门前的匆匆一瞥,就够她从停在外面的那排低调的豪车中猜到包厢里的人,都是何等重量的身份。车牌都是清一色的同号。行业龙头的大厂,他们学校不知道多少学生做梦都想拿到Offer。老总在这儿却也沦为点头哈腰的小人物。林琅突然明白了领导刚才所说的话。人吃人的地方,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领导还是林琅,在这场盛典之中,都是蜉蝣般渺小微弱的存在。她当下只有一个感受,烟酒气太难闻。领导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去旁边的空位坐下。他脸上带笑,长袖善舞地过去应酬交际:“来迟了,路上有点堵车。”席间也并非只有林琅一个女生,但无一例外,每个不论身材和面容,都是佼佼。林琅甫一落座,就感觉到好几道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还没被社会浸润的学生,似乎都有种清澈感。这让她身处声色犬马,也自带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致她的命。一无所有的穷学生,毫无背景,也敢随意闯入伪善的狼窝。林琅最先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身侧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男人安静听着,平淡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轻笑着点头去应。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男人夹烟的手靠近烟灰缸,掸了掸烟灰。儒雅掺着随性,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再好的脾气,在听完一大堆废话之后也难掩烦躁。微不可察的皱眉。他抬手,食指抵着眼镜中梁往上推了推,那双手修长,如同工艺品细细雕琢而成一般。是在此刻,与林琅四目相对。大约是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向这边。薄白的眼皮略微下垂,那双浅瞳被酒精熏陶出些许醉意。他掸烟灰的动作停了,唇角上扬的弧度也逐渐恢复平直。距离上次见面,是多久之前了。林琅觉得看出一些陌生感来。当然,也不排除酒局应酬中的裴清术,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他早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还剩半截的烟也被他揿灭在烟灰缸中。林琅看着那只放在他手边的烟灰缸,上面散落躺着三四个新鲜烟头。裴清术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毫无避讳。今天这场酒局是个意外,他们谁都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逢。领导忙着把她介绍给众人,说是公司新招的实习生,还在读大学,今年就毕业了。明显感觉有几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但也算不上露骨。能走到如今这步的,都是脑子里有东西的,最忌讳让人抓了把柄去。更别说是去强迫一个女学生了,不至于。不过言语上的调戏可有可无。立马有人端起姿态来,一副长辈笑脸,冲着林琅笑:“小姑娘酒量怎么样,既然迟到了,总得自罚三杯吧。”林琅看了眼桌上那瓶酒的度数,别说三杯了,一杯下去她估计就能吐个死去活来。见她不说话,旁边的领导笑着替她解围:“小姑娘认生。”没得到回应,男人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但还是维持着面上大度,再次轻笑:“认生没关系,能张嘴就行,迟到了就得罚酒,这是酒桌规矩,今天不知道,以后也得知道的。我不介意教教你。”低沉的声音踩着男人的话尾响起。“她酒量不行,半杯倒。”大约是被烟酒提前熏陶过一番,有些轻微的嘶哑感,“我替她喝吧。”一时之间静默无声。裴清术的这番话,明显意味着二人关系匪浅。林琅看着他三杯酒下肚,那么高度数的洋酒,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同喝水一般。谈笑间风轻云淡,去问方才刁难林琅的那人:“周总可满意?”男人被问的脸色发青:“这......”他硬生生挤出一些笑来:“哎哟,真是误会,我要早知道裴贤侄与这位林琅姑娘认识,我也不会揪她错处了。”裴清术放下酒杯,唇角扯开一道似笑而非的弧度来。这会是真辨不出喜怒了。男人低头擦汗,不知道他这是不在意,还是等着秋后慢慢和他算账?男人侥幸想道,这位年轻后生做事最讲究体面,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去和自己撕破脸皮。不至于。领导也是狐疑混着震惊,去看林琅,自己在高校招的实习生,居然误打误撞和这样的大人物有渊源?要不是今天特地找了一圈关系,他连参加今天的酒局都不够。更别说是和姓裴的扯上一点关系,那是连脚底板都看不到的人物。有了裴清术直白的宣誓主权,在座的也没人敢怠慢了林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