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聒噪?”她说完这句,白蔷薇花墙那边的院子里就出来一个一脸严肃又一身素净的中年妇人,这位就是玉兰说的大夫人张夫人,她信佛,常年手上带着佛珠,丈夫甄应玖去世后更是深居简出,一身比着尼姑子打扮,也不怎么在老太太面前出现。玉兰看到张夫人出来了,哪儿还有拿把的架势,马上伏小道“是家里才来的英莲小姐,二夫人那边的,来园子里采花,差点采了夫人的蔷薇花。”张夫人先是皱眉,重复了一遍“姑苏甄家”,然后看了甄英莲的相貌后,像是想起什么来,念了一声佛,然后感叹了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你们去吧。”就让她们走了。甄英莲行礼后离开,这个张夫人感觉神神叨叨的,“比我爹爹有时候还让人打怵。”甄英莲摇摇头,提着篮子里的花瓣回到瑶华的屋子里去。除了不同的红色粉色的花,甄宝玉还采了些黄色的胭脂花。“虽然我朝没有画额黄的了,但贴花黄的时候,用这个染色想来也是不错的。”未来两日里,瑶华的院子里,从老远就能听到捣臼声,不过这次就只有甄英莲和瑶华琪华三个女儿家,甄宝玉在第二天就被叫去学堂读书了。那边让甄英莲觉得“打怵”的张夫人,是怎么回事儿呢?她虽然礼佛,但是不是什么事儿都不问不知的,特别是她的儿子还“孝顺”,每日里来请安。那日暴雨后甄荣来请安,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她问了来,那甄荣也对自己的娘照实说了,又说了些自己和陈夫人“子嗣艰难”的话,想要纳这个看中的。宠儿子的张夫人没有一下子应下,她丈夫去世后,要不是现在儿媳妇当家,他们大房这一支在甄家必定过得没那么如意。“你去年不才从老太太那里收了一个,这还不够?”“娘,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在老太太那里是伶俐的,可到了房里,就缩手缩脚的,无趣的紧,而且没两个月就成了你那好儿媳身边的鞍马。”甄荣抱怨道,“可这个不一样,我从我那媳妇处知道,这姑苏甄家的女儿,五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走了,年初才归家,那身段相貌,想来是在拐子处被教了的……”甄荣身为这江南地界的大家族的男儿,上面没了父亲的管束,更是放浪。这地界花楼里最有名的瘦马的滋味他当然尝过,可那些在他见到甄英莲的长相后,都觉得“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娘,你就可怜可怜儿子,帮帮儿子吧。”甄荣说着,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摇着自己娘亲的胳膊撒娇。张夫人身为一个大家夫人,当然明白自己儿子话里的意思,对甄英莲还没见过就已经不喜了,同时也没当回事儿,“她不是在园子里住下了,且看看吧。”而这天在蔷薇花墙处看到甄英莲,张夫人心里评判着:“相貌过妖,却是知礼的。但她那样的经历,恐对荣儿以后的心性不利。”她又想到自己待嫁的女儿琼华,“不弱就像儿媳说的,认她做干女儿,然后让她跟着琼华到东平郡王府上,用那相貌帮琼华一番。”这边甄英莲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打她的主意,想要让她当自己女儿的陪嫁丫鬟,帮自己女儿在夫家争宠。她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甄宝玉藏在这里的冯梦龙的书,“哎,这才子佳人的故事,真是相同又不同,人生百味呀!”甄宝玉因为甄英莲这边和自己看一样的书,得了空就找她来讨论里面的故事,这天甄英莲一个人在亭子里钓鱼,他又来了,两人讨论过后,甄英莲说道:“宝玉,我这里有个和冯公相似的故事,你要听吗?”“当然要听,好姐姐快讲给我!”“好,那你就听好了……”甄英莲要讲的就是《茶花女》的故事,不过把把《茶花女》改成贴合这个时代的样子。“这个故事叫做《茶花情》。话说有一个叫马姑娘的花魁,她生了痨病,这花楼里另立了新的花魁,但有一个杜公子每天都拿着她喜欢的山茶花来问她的仆人她的病怎么样,这个杜公子只问却不要求见面。这马姑娘病得时间有些长,开始还有很多人看望她,后来就只剩下杜公子这一个了。马姑娘病好后就和这杜公子在一起了,还用自己积攒的银两赎了身。”“姐姐这故事不就和‘卖油郎独占花魁’一样了。”“这后面就不一样了,你且听我说嘛。”“这杜公子和马姑娘都是真心的,他们准备成亲的,可这时候杜公子的父亲杜老爷找来了。他没有要自己的儿子离开马姑娘这个在风尘里呆过的姑娘,而是单独找到了马姑娘,给马姑娘跪下要她离开自己的儿子,说他给杜公子谋好了差事,而且如果两人结婚,不止他儿子的前程没了,自己的女儿以后的婚事就坏了。马姑娘答应杜老爷的请求,等杜公子回来就说了分手,用的借口是他不能给她富裕的生活。两人吵架之后,马姑娘身无分文没了去处,回到了原先的花楼,又成了花魁,而杜公子带着对马姑娘的恨意启程上任父亲安排的差事。”“然后呢,他们会解开误会吧,那马姑娘要是真爱杜公子,怎么会再去当花魁?”“解开误会,那多没趣?这马姑娘又在花楼遇到过杜公子,杜公子带着恨意狠狠地用银票砸到马姑娘的脸上,说了很多羞辱她的话,马姑娘一句话也没辩白。这之后马姑娘回去痨病又犯了,这次更是厉害,咳了一个月一命呜呼。她去世后花楼搞了场拍卖会拍卖她生前的东西填补她的药钱,这里面有本马姑娘的‘起居注’,里面写了杜老爷如何求她的事情,还有她至死对杜公子不变的情谊。”甄英莲讲完了,那边甄宝玉却被这个结局愣住了,“然后呢,然后是什么?”“人死了,哪还有什么然后,你还盼着一个公子给一个花魁殉情不成,当然是感慨几句,继续当他的官,过他的日子。”这个答案甄宝玉很不满意,“不可能,杜公子定不会这么绝情的。”他呆在那里,像是魔怔了一样,“那痨病真的像那故事里一样厉害?姐姐知道治的法子吗?”“怎么,家里有人有痨病?那可真不是好治的病,要养。”甄英莲想到肺结核东西方都有,都是难治的病,她倒是有法子,就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呀。就是当年那个世界,氧气瓶弄出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去府医那里问问。”甄宝玉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就想是他现在知道治痨病的法子,甄英莲故事里那个“马姑娘”就不会死,就可以活着和杜公子解除误会,弄一个戏台子上的大团圆结局。原先,他是最讨厌那种热闹非常的戏的,现在却想着《茶花情》的最后能是这样的戏。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个故事的甄宝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魇了,口中喊着什么“茶花”,什么“马姑娘”,还有什么“我不要你咳血”的,还发起了烧,可是忙活累了一屋子的丫鬟,连临近的老太太那里都惊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