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严肃,说你这不能马虎,你怎么知道只是崴了,我还说可能骨折或者骨裂了呢。张德福挥挥手就要走,叫上送他来的工友,再重回井上。还没走,指挥部的一个人说,德福,你媳妇打电话来了,打了好几个了。德福突然心里一揪,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那人摇头,“不知道啊,反正听她话里,挺急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22章 舍命陪君子赵开艋这个人, 和他的外表一样,是真正做到里外合一的。他性格出挑,做事不计后果, 从小到大就是个混世魔王, 比邵萍大两岁, 留了一级, 后来是同班同学。这人的心眼极多, 小眼睛一转, 好像要把世间事都考虑进去, 再一转, 又全部吐了出来。明明知道后果,却毫不在乎,是个精明的莽夫。再加上他不高的个头,这么多年, 因为心眼儿太多,压得不长了。这是大家对他评价的原话。心眼儿多, 比藕还多, 压个子, 长不高。果然, 一米七二的个头都是多说了,反正自己也不太在意身高, 不怕人说。他天生一对儿死鱼眼,眼白多黑仁儿少,可偏偏又是个不认命的死鱼, 眼尾儿吊着梢,生生把那股死气给吊了个半活。就这样一个人,喜欢过邵月亮。就这样一个人, 喜欢邵月亮没多久,又转头爱上了邵月亮的妹妹。也就是邵女。赵开艋是个不计后果的,做事从来不留余地的人。而且这小子家里有点儿钱,后面跟着几个人对他前呼后拥,说好听了是人缘好,说难听点就是臭流氓。所以,在他疯狂追求完邵萍,又转头追求妹妹邵萍的时候,弄的满城风雨。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那些派头和阵势。邵女一个人在前面走,后面呼啦啦跟着好几个“保镖”,当然,赵开艋是站在最中间的。邵女红着脸,问他跟着她干嘛。赵开艋就笑了,咱兄弟回自己家,啥时候跟着你了。也是,邻居,紧挨着住,没办法说谁跟谁了。这阵势足足摆了一个多月,后来每个人干脆都骑上自行车,在邵女周围打转。学校、邻居、甚至整个市里,都传遍了。赵家那个不成器的流氓,又开始作了。这次作出了花来,又张扬又不知所谓,惹的小女孩哭了多少次,路上的人看见都心疼。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黄静和邵海波被邵萍说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拔腿去了邻居家。邻居赵大婶赵大叔倒是好说话的,两人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回来把他儿子栓在树上,上衣扒光了,带到邵女面前赔礼道歉。赵开艋的那张嘴脸,邵女至今都历历在目。他站在对面,咧着嘴笑,笑啊笑啊,好像要把邵女一口吃掉。他来道歉,邵女却哭了。那时候还小,十五岁,哭的天昏地暗。因为外面的闲话传遍了,不好听,很难听。尤其是那些大姐头女孩,说的时候,满脸的羡慕。是她们一生都企及不到的排场。也有暗地喜欢赵开艋的,就喜欢他流里流气、坏不垃圾的,到处编排邵女的坏话,什么难听说什么。面对着这样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她们不知道,这件她们嘴里的大好事,对邵女来说,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汝之蜜糖,彼之□□”。不过好在这次道歉后,赵开艋就消停了。他先是被他爸妈送去叔叔家住了一段时间,几个月回来后,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就在巷子口,过往的人,都拿眼瞟他们。赵开艋可不怕看,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搂着一个小姑娘,可是这次换人了。几次三番过去,没人记得邵女的事了。“是邵女的孩子吧,那个东东。真的很像。”赵开艋说着往里瞅。邵萍原把邵女遮到身后,可没想着,邵女自己一闪,走了出来。她还是往日的样子,白白亮亮的。如果说邵萍是月亮,那邵女,就是星星。她没有年轻的邵萍那么耀眼,独一份儿挂在天空。她的美,是大众的,是天上的星星,却是整个天空的星星。“是我女儿。”邵女笑着拂了下肚子。赵开艋愣了一下,他原本是打直线球,而且这球过去,是无底洞,不会回旋。没想到,这次球打过去,又反弹回来,打到了一堵墙。怎么都没想到邵女会回答他,并露面,笑盈盈看着他。像从来没怕过他一样。“哦。”赵开艋嘴巴发干,原本随口胡诌的话,如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不知道从何说,要说什么。“这,这是又怀孕了?”他只能描述眼前看到的,机械反应。“对,三个多月了。”邵女站在一边,“刚刚你说要和我姐夫,和东东爸一起喝酒,我姐夫最近很忙,东东爸还没回来。”“是吗?”赵开艋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邵女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了。“开艋啊。”黄静从里屋走出来,“你不是去南方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婶儿,我回来好久了。”赵开艋说,“住酒店了,没往家来住。”“你这孩子,有家不住,住酒店。”黄静一双眼睛眯着,瞧向赵开艋,见他穿得人五人六的,便说:“酒店多贵啊,你看,一定是发达了。要是我们这种家庭,才不敢去住哩。”“哪里哪里。”赵开艋讪讪回完,自己没占得半点上风。原来以为这次闯进来,肯定又要乘兴而归,可没想到,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邵女竟然见了他没发抖,更没有藏起来,反而站在对面和他说话,一边说还带着笑,真的就像是处了多少年的邻居,好邻居那样。“那,没事,我就先回了。”赵开艋觉得自己双腿没由来的软,不能再多呆一秒钟。可他一转头,却对上熟悉的目光。那目光很坚定,和他以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开艋哥回来了?”张德福牵着张东东的手,站在那里。“我也刚从矿上回来,想喝酒的话咱们就聚一下,东东姨夫最近很忙,我自己作陪,好好和开艋哥喝个痛快。”张德福右脚还打着石膏,石膏点地,他一手拉着东东,笑着看赵开艋。“咦,你受伤了?怎么还打着石膏?”赵开艋听到张德福说喝酒,突然胃里泛酸,连忙婉拒:“你这受伤不能喝酒啊。”“没事。”张德福看着他笑:“舍命陪君子。”赵开艋的胃里更酸了。回忆中那股呕吐的臭气好像又重新钻了出来,从他的喉咙进入,又从鼻腔渗出,恶心得他,感觉下一秒钟就要吐了。舍命陪君子。赵开艋不敢,可他知道,张德福这话不是白说的。这人,看着老实,行事也不张狂,一板一眼的,却是个倔头,说一不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