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女没做过生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硬着头皮上。还好暂时不用为定价担心,因为供货的时候,零售价也给定了,统一零售价,不需要自己再一样样的盘算。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反正邵女是看了好几遍那些货单,进价和零售价相差不多,很多种类都是在凑热闹,一厘半分的利润。和邵女想象中数钱的日子,相差甚远。还有一件,就是德凤的事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搞不好,就破坏了家庭团结。但邵女又深知德凤的品性,这姑娘人不坏,可是懒,又没有什么头脑,爱耀武扬威,觉得别人都不如她,很眼高手低的一个人。所以她才心心念念的要站柜台,觉得那才是人上人的工作。可自己家里的小卖部,和以前的那种公家门市部,又完全不一样。邵女去其他小卖部买东西,见过的那些老板,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哪怕你不买,只是转一圈,人家都特别周到,临走时还要欢迎你下次再来。这事交给德凤,她愿意吗?她肯定不会陪着笑脸去和人讲话。至于后面要生孩子,顾不上,邵女心里自有计较,可她的计较中,从来没有张德凤这三个字。德福写的差不多了,把钢笔盖上,然后收好了工作记录本。他走到床边,看着邵女已经闭上了眼睛,以为睡着了,便悄悄地脱了衣服,往里爬。忽然邵女睁开眼睛,看向德福。德福爬进里面,一回头,对上邵女又黑又亮的眸子,吓了一跳。“你没睡啊。”德福小声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还没。”邵女笑了笑,“想点事情。”德福躺下,顺手拉了一下灯绳,电灯一下就灭了。卧房陷入一片黑暗中。伴随着黑暗,是无尽的寂寞,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意图。“德福。”“媳妇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竟同时开口。邵女“噗”一声笑了,“你先说。”德福道:“还是你先说。”“明天我要去订做一下招牌。”邵女道,“你有时间吗?”德福不知道怎地,突然松了口气。黑暗中,寂静里,那一声叹息,显得十分孤单。德福自己也吓住了,没想着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他紧紧闭上了嘴巴,试探着感受邵女的反应。未料邵女只字未提,继续说自己的:“我想着是门头做简单一点,就写咱们小卖部的名字。挂在门上。然后再做一个木板,挂在墙上,做一个价目表。”“行。”德福紧接着道,“木板我来搞,厂子就有很多,再给你刷上黑漆,好不好?”“那就太好了。”邵女的语气欢欣跳跃,能听出她对小卖部的希冀。“那明天一早我送了东东,去厂子告声假,就陪你去。”德福说,“你看行不行?”“好。”邵女回。两人忽然没了话,邵女才缓缓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哦。”德福把话咽进肚子里,“没什么,不早了,先休息吧。”“好。”躺在床上,德福怀疑邵女是不是猜出他要说什么了。否则,不会这么容易就说一声好,不再继续问他。慢慢地,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殊不知,两人谁也没有睡着,只是背对着背,凝视着无尽的黑暗,各怀心事。一大早,翟明翠起来去买了早餐,油馍头和胡辣汤,外加几个水煎包。这几天邵女爱上了韭菜,又想吃煎炸的东西,水煎包就成了她的最爱。翟明翠给做了两次了,今天早晨去买早餐,看见早餐铺子里也有水煎包,就给邵女买了四个。四个水煎包特别大,家常包的那种包子一样大,足够邵女吃的。邵女起来,翟明翠就赶紧给她换了盆子。德福在一旁连忙接手,“妈,我来。”翟明翠就笑了,“怎么,我就不能给我大儿媳妇换上盆子。”“不是。”德福笑着摸摸脑袋,“有我呢,怎么能让妈干。”“哪有啥。我大儿媳妇给我们老张家带来三个大孙子,腰都弯不了,我换个盆子怎么了。”翟明翠笑着给舀了水,对邵女说:“你们两口,千万别跟妈客气,都是一家人,不分啥。”“谢谢妈。”邵女走过去洗漱。吃饭等暂按不提,那边德福告了假就带着邵女去做门头了。颜色挑的米黄底,做了一圈棕色边框。里面用红色字体,五个大字,得福小卖部。听说是开小卖部的,做门头的木匠就说了,他知道做成啥样的,最近好几个来做的了。都是他们刚刚颁牌的这一批,木匠看了是哪几个字,说这么多门头,就这个名字吉利。说好了时间和地址,后天一早,他们就会上门安装。人还说了,再送几个红字,可以贴门窗上。都是啥?烟酒糖茶这些,最常用的。邵女说了谢谢,付了定金,便和德福回家。德福见她掏出来钱,一小叠,就笑了,问:“你不是说钱都花完了?”邵女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给德福一个眼神,让他去猜。*一样的开学,汪洋比别的同学早到了一周。他到校的时候,宿舍里只有一个同学在。那同学暑假没有回家,家里农村乡下的,回去一趟花好多钱的路费,没舍得回去。汪洋从背包里把东西都收拾出来,行李包里塞满了他的衣服。同学就站在一旁看。在同学眼里,汪洋不爱说话,但脾气并不坏。而且看他穿衣花钱,家里条件应该不差。果然,他看着汪洋从行李包里掏出来,一件件毛衣,外套。两三件都带着标牌,一看就是新的。那些衣服,同学见都没见过。“这是你妈刚给你买的新衣服?”同学在一旁问,看见那件高领的羊毛衫,棕黄色的,羡慕不得了,“这件衣服我见学校的老师也有穿的,真好看。”汪洋拿在手里,没说话,又放到了一边。“这都是你妈给你买的吧。”同学继续说,“咱们开学的时候,我见你妈了,又年轻又漂亮。不过,你妈多大的时候生的你啊,怎么能那么年轻?”同学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乡下的妈和人家城里的妈差别有点太大了,放在一起,感觉像差了一辈一样。完全不是一代人。汪洋手一停,整个人僵在那里。同学还在一旁回忆着:“我记得那次你妈穿了件连衣裙,真好看啊。在报到处站着,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来报道呢。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妈。我的天,我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妈。还有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声音啊,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觉得比收音机里的还标准呢。”“行了吧!还没说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