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和老师的口中,也频频出现ldquo差生rdquo的字眼。甚至是同学们提到她时的称谓。ldquo那个差生,顾嘉年。rdquo高中三年如同白驹过隙,灰暗到难以完全回忆。高一结束,她麻木地听从爸妈的要求,选了更受学校重视、更好就业的理科。高二,她埋头解那些深奥的数学、物理题,忍受着怎么学都跟不上的差距,听着任课老师和同学们的冷嘲热讽。直到升入高三。顾嘉年的成绩依旧没有起色,一直排在班级下游,几次模考成绩都在一本线上下徘徊。爸妈开始到处请教所谓的教育方法,特别是向那些孩子考上重点大学的同事们。他们在她身上尝试各种招数。没收手机、拔掉网线,定期抽查复习进展,稍不满意便是严厉的言语攻击和体罚。他们还罚她抄写错题,希望她深深记进脑袋里。最多的一次,顾嘉年把试卷上的物理错题抄了五十遍。可她抄完那五十遍,下次遇到同一类型的题却仍然不会做。或者说压根没有坚持到看完题目,便条件反射般觉得头晕目眩,痛苦到想要呕吐。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爸妈开始在书房里安装上监控,以便时刻监督她的最后冲刺阶段。顾嘉年的失眠症越发严重。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有一些晚上,她握着笔,看着面前的试卷和习题集,灵魂却像是离开了身体,飘到房间上空俯视着自己。她开始疑惑,她到底是谁?这个坐在书桌前像个傀儡一样没有灵魂的人,到底是谁?她开始认真地思考ldquo放弃rdquo。从mdashmdashldquo我真的不笨,我会努力的。rdquo到mdashmdashldquo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可能,就是太笨了。rdquo从七岁到十七岁,顾嘉年咬牙走过充满荆棘丛的道路,才发现迎接她的不是明亮开阔的山顶,而是腐烂泥泞的沼泽地。她不知道自己的失眠症该怎么解决,不知道成日成日的心悸有没有药可医。高考前一个月,她第一次翘了晚自习,想要去学校天台上喘口气。就是那天,她看到有人在天台上抽烟。是几个校外的小混混,很眼熟,偶尔会跟霖高的一些差生来往,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学校里。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聊天、大笑,讲一些不入流的笑话。看到顾嘉年后,他们在烟雾缭绕中冲她吹起了口哨。ldquo美女,一起来聊聊?rdquo他们的笑声那样肆意,没有任何负担,仿佛这个世界由他们做主。顾嘉年却像是入了蛊。她走过去,问那个为首的小混混要了一根烟。第一次抽烟,她难以接受那个味道,几乎呛出了眼泪。那帮小混混在一旁取笑她:ldquo霖高的好学生都是书呆子,连抽烟都不会。rdquo顾嘉年坚持着抽完一根,抖着手拿钱给他们,拜托他们帮自己买烟。第二天,第三天helliphellip她如同受了蛊惑般,每天都会以出去补课为借口翘课去天台上。小混混们偶尔会来,顺便给她带包烟。但大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那些晚上,她仿佛得到了长久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安宁。她吹着属于她一个人的、自由的晚风,任凭自己沉溺在这劣质的烟味里,堕落着、腐朽着。以为能靠着这样的放纵挺到高考。只可惜她一贯难以如愿。就像小时候为了能养小乌龟,拼命想考到九十五分,最后却只考了九十四点五一样。那相差的零点五分,就是她的宿命。高考前留校的最后一个晚上,顾嘉年最后一次去天台,却被偶然来此的语文老师发现。从此,更深一轮的噩梦开始了。helliphellip等顾嘉年终于说完这冗长的十年,夜已经深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墙上挂钟的秒针ldquo滴答滴答rdquo走着。迟晏偏过头看去。小姑娘缩在大大的单人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被绿色碎花裙勾勒得格外纤细的腰肢蜷缩着。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到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迟晏想要开口打破这平静,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出声。一贯擅长遣词造句的人,此刻竟连只言片语都为难。满室静谧,空调也停止了运作。如同有某种感应,他忽然转过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九分。他叹了口气,忽然难以抑制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的触感还算温热,莫名让他心安。ldquo最后一分钟了,rdquo他扯了扯嘴角,ldquo生日快乐,恭喜成年。rdquo他希望她能快乐。*生日快乐。恭喜成年。顾嘉年干涩的眼眶忽然开始发疼,她整个人更深地蜷缩进沙发里,把脸埋进双手,泪水如同潮涌般从指缝中涌出来。麻木平静的情绪骤然决堤。起初还能抑制哭声,到后来却仿佛破罐破摔。像是要把十多年的怨气和委屈全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她深深地弯着腰,任由滚烫的眼泪透过指缝浸透裙摆。直到有人迟疑着,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弓起颤抖的脊背。顾嘉年难以控制地伸出一只手,如同溺水者般紧紧攥住他的衣摆。直到许久之后,她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些。她慢慢睁开哭肿的眼,理智恢复了一些,吸了吸鼻子,总算肯放开手里攥着的布料。ldquo抱歉,没控制住。rdquo迟晏捋了捋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好笑地问她:ldquo你这个爱扯人衣服的习惯怎么来的?rdquo那次在医院也是这样,疼起来能忍住不哭,却差点把他的衣服下摆扯烂了。ldquo不知道helliphellip我又不是谁都扯。rdquo迟晏瞥了她一眼,半开玩笑道:ldquo哦,那就是跟我有仇?没良心的小孩。rdquo顾嘉年知道他不是真的跟她计较。大哭一场之后,心里好像没有那么堵了,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如同被剥去千斤重的血肉,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骼。她现在的样子大概很糟糕。鼻子堵塞,头发也哭乱了,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吸饱了泪水,滚烫又肿胀。应该很难看吧。顾嘉年偏过头去,把毯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迟晏看见她的举动,慢悠悠地哂笑了一声:ldquo都这样了还臭美?放心吧,我不嫌弃你丑。rdquoldquo再说了,你也不丑。rdquo他这话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说完后却突然眉心一跳。怎么有点暧昧。什么丑不丑、嫌不嫌弃的。像个调戏小孩的混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