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别的，只说孟奶奶是他的故人,会帮忙照拂一二。mdashmdash更没说过，孟奶奶家还有个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外孙女，云陌村里唯一一只ldquo小怪兽。rdquo小孩儿名叫ldquo婷婷rdquo或者ldquo亭亭rdquomdashmdash迟晏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分明才三岁，却已经颇有些ldquo小霸王rdquo的气势，走街串巷、闹腾不休，常常把相亲邻里闹得鸡飞狗跳。迟晏来了几个周末，几乎没见过她安静斯文的模样mdashmdash哪怕是此时此刻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吃着饭，两只脚也不肯老老实实摆着，非要左摇右晃才顺心。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写满了快乐，仿佛和他是两个物种。九岁的小少年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见了，规规矩矩地端着饭碗，有些好奇地观察这份他从小便没经历过的快乐。小姑娘脑袋上顶着两根羊角辫，鬓角翘着软乎乎的呆毛，满眼放光地盯着面前的菜，脸颊塞得鼓鼓囊囊。吃相不大好，胃口却大。她还不会用筷子，吃什么都是用一个专属的搪瓷勺子。或许是因为嘴馋又贪心，这边舀进嘴里的菜还没往下咽，那边小勺子已经伸出去挖另外一样菜；那厢勺子尖刚舀起新的菜，这厢尖尖的乳牙已经着急忙慌地将嘴里原有的食物囫囵嚼上几下，吞咽下去。mdashmdash以此恶性循环，越吃越快，以至于迟晏常常怀疑这小孩儿到底能不能尝出饭菜的味道。是个无忧无虑又无法无天的小孩儿。半点没有作为留守儿童的自我认知。迟晏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皱了眉，伸手轻轻按住她飞速伸向下一样菜的小肉手。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ldquo稍微慢点，这么吃容易噎着，噎着可不好受。rdquoldquo也得多嚼几下，有助于消化。rdquo小孩儿闻言拧了好一会儿眉毛，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在ldquo听话rdquo和ldquo干架rdquo之间打转，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焰全都收起来，好脾气地ldquo哦rdquo了一声。而后鼓着腮帮子慢吞吞地嚼着嘴里上一口食物。还口齿不清地给自己数着数。ldquo一，二，三，六，五，八。rdquo明明连比三大的数都数不明白，可脸上表情却非常自信。ldquo八口了！行了叭？rdquo小孩儿自顾自数完，咽下去，大眼睛上的两条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扭起来，眼巴巴看着他。迟晏松开按着她手背的手指。ldquohelliphellip行吧。rdquo小孩儿闻言欢呼一声，立马又舀了一大勺冬瓜肉片里的肉mdashmdash她极其喜欢吃肉，不太看得上蔬菜。迟晏想了想，在她即将送进嘴里的那个堆得高高的勺子上，放了一片冬瓜。小孩儿顿了片刻，皱着一张脸强忍着没把那片冬瓜拨下去，ldquo嗷呜rdquo一口送进嘴里。又开始数数。孟亦青洗完手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用围裙擦了擦手，慢悠悠坐下，诧异地笑着看迟晏：ldquo小迟，我们停停从小无法无天的，自由惯了，在这村里没人治得了她helliphellip倒是肯听你的话。rdquo迟晏看了埋头吃饭的小姑娘一眼，ldquo嗯rdquo了一声，没拆穿她。哪里是因为听他的话，小小年纪就知道为了达成小心思，和他虚与委蛇了。果然，等他吃完饭、帮孟奶奶收拾了碗筷后，刚走出院门，身后便传来ldquobiubiubiurdquo毫无章法的脚步声mdashmdash来自于小孩儿脚上那双会发光也会发声的鞋子。听说是她舅舅给买的，小孩儿稀罕得很，每天都穿着。迟晏心下好笑，却故意没回头，只是放缓了脚步。小姑娘果然加快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他身前，伸出胖胖的爪子拽住他mdashmdash由于个子实在太矮，只堪堪拽住了他的衣角。云陌初秋的夜晚高澈无云，几只懒散的飞蛾在灯下打转。迟晏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她那双刚吃完饭又不知道去哪里玩得泥乎乎的手，和自己衣服上隐约的爪印子。ldquohelliphelliprdquo这小孩儿真的没人揍么？只是下一秒，他的气却消了一半。小孩儿有求于人的时候，从来不吝啬撒娇。弯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的声音仿佛含了几颗糖：ldquo哥哥！rdquo奶声奶气的。ldquohelliphelliprdquo小少年忍不住弯了嘴角，可心里又门清。这种语气、这种待遇，一般来说，后面肯定都跟着mdashmdash果然。ldquo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要回学校了呀？rdquoldquo嗯。rdquo迟晏耐心地听她铺垫。ldquo上学好玩吗？rdquo礼貌地回答她不走心的问题。ldquo不好玩。rdquoldquo那学校里有小怪兽打吗？rdquoldquo没有。rdquo小姑娘乌黑的眸子无所谓地转了转。显然对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和他不走心的回答半点都不关心。终于慢吞吞地引出了正题。ldquo哦，那helliphellip学校里没有小怪兽，肯定有好吃的叭？可不可以下次回来，给我带一点？rdquo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脸上却全然没有半点羞赧。ldquohelliphelliprdquo有心机，但不多。迟晏笑出声，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用五颜六色的小皮筋绑起来的羊角辫：ldquo下次可以直接问这句，不用这么迂回。rdquo小姑娘闻言抬起头，眉毛不解地拧起来：ldquolsquo鱼灰rsquohelliphellip是什么？rdquoldquohelliphellip没什么，等你长大点，多识字、多看书就知道了。rdquoldquo哼，rdquo他话音落下，小孩儿倒是满心不乐意了，ldquo我不认识字也能看书啊，我有好多书的，阿婆和舅舅都喜欢给我买书。rdquo还补充了句：ldquo我特别有文化的。rdquo迟晏回忆了一下。说得倒是没错。某些周末，阳光普照、酒足饭饱的午后，小丫头从外头走街串巷回来，偶尔会虔诚地洗干净爪子，趴在矮几上，翻开她那堆花花绿绿、没有文字只有插画的图书mdashmdash也只有看图书的时候，两条眉毛才各自归位，人也能消停点。迟晏看着自诩ldquo特别有文化rdquo的小孩儿撅起来的嘴，了乐不可支地赞同她：ldquo嗯，好，是哥哥说错了，婷婷特别爱看书，懂得比我多。rdquoldquo就是。rdquo小孩儿说着，又轻轻扯了扯他衣角，语气重新变得甜腻软萌：ldquo那你给不给我带？我想吃冰淇淋和辣mdashmdashrdquo她说到这顿住，贼兮兮回头看了一眼，观察到身后没有外婆出没，才又悄悄转过来凑近他，用另一只没拽他衣角的手挡在嘴前：ldquomdashmdash辣条。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