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式是盛姝提前几日就选好的,满桌山珍海味,一点也不吝啬。邱盛氏来过几次,回回都受到款待,看到满桌菜肴比之从前更盛,心道姓萧的当真是发达了,她回头定要多敲些才好。盛姝对她很热情,一直给她夹菜,自己都没顾上吃几口。邱盛氏则不断用筷子翻找着,挑挑捡捡,专夹贵的吃。浣青在一旁撇了撇嘴,也就只有处在欣喜之中的盛姝全然不觉。盛姝看着母亲夹菜,筷子在指间灵活翻转,指腹和手心上覆着一层茧子。她眉头一皱,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景象,是一个妇人在向她伸出娇嫩的手,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知道,那就是娘亲。邱盛氏只顾着捞燕窝,完全没注意到盛姝的神色,还是一旁的浣青发觉不对,上前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盛姝蹙着眉头,努力回想娘亲的手,记忆中总是软的,带着清冽的梨香……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又是何时变的……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很模糊,许多细枝末节都记不清了……“夫人?”浣青又叫了一声,“夫人,您还好吗?”“我,我没事。”盛姝的眉头缓缓舒展,脸上却依旧笼着一层迷蒙。浣青瞪了邱盛氏一眼,邱盛氏讪讪放下筷子,关切道:“姝儿,让娘看看,哪里不舒服?”盛姝垂着眸子,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又短又粗,手掌又厚又硬,指腹和掌心覆着薄茧,摸起来甚至有些割人。这双手,和记忆中娘亲的手大相径庭。盛姝抬起眸子望着邱盛氏:“母亲,我累了,你能陪我去躺会吗?”邱盛氏对着满桌珍馐咽了口唾沫,也只能道:“好。”浣青命人将褥子衾单都换了,又让邱盛氏净手漱口后,才不情不愿地放她到床上去。拔步床里,盛姝握着她的手,道:“都下去吧,我想和母亲单独待会。”“是。”浣青便带人出去,守在房门外。邱盛氏打量着这拔步床,一只手不停摩挲床上顺滑的布料,连连道:“不错不错。”盛姝观察着她的神色:“母亲为何总不来看我?”邱盛氏还在感慨这华丽奢靡的拔步床,闻言顺嘴道:“哪里是我不想来,是……”她回过神来,话音戛然而止。盛姝不解:“是什么?”“是你父亲,”邱盛氏面露些许无奈,“他一日都离不开我。”盛姝点点头,爹娘一向恩爱有加的。她拉起邱盛氏:“母亲随女儿躺下吧。”“嗳,好。”邱盛氏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躺下,只觉一阵昏昏沉沉,刚吃过饭,就开始泛起困来。盛姝挨着她,轻声问:“母亲,父亲最近可好?”“还是老样子,”邱盛氏道,“犟脾气,认死理,不过有母亲照看,他最多也就和家里的猫猫狗狗斗斗嘴。”盛姝笑了:“那大哥二哥呢?”“他们也都好,”邱盛氏照着萧霁瑾教她的说,“你大哥夫妇恩爱,膝下一子一女。二哥还是不肯成亲,也不肯好好读书,跑去江南经商,我看他寄回的信,在商贾一道还算有些天赋,左右吃不得亏……”盛姝很爱听她说这些家里的琐事,见她说着说着眼皮耷拉了下去,就问:“母亲,家里人都有胎记吗?”邱盛氏半阖着眼:“嗯,你们兄妹三个都有。你大哥的在腿上,是一只鹤。你二哥的也在后背,是一只蝴蝶。”“那我的呢?”邱盛氏已经快睡着了,只顺着她的话道:“是……蜻蜓。”盛姝忍不住抬手摸自己的后背——明明是一只蝴蝶。邱盛氏一觉睡到申时才起,洗漱过后就匆匆告辞了。浣青去收拾东西,果然发现茶盏少了几只。她虽只是听命侍奉盛姝,却也实在厌恶邱盛氏,在心中想着定要去告一状才好。盛姝则抱着铃铛站在窗边,姣好的面容上笼着一层忧愁。·晚膳后,坐胎药照例端过来,盛姝看着那浅褐色的药汁,和前几日一样,忍着苦涩喝完了。唇齿间全是苦味,正难受着时,有人送了块蜜饯到她嘴里,又用手把她唇边的药渍擦拭干净。盛姝抬起头,眸色微亮:“夫君。”萧霁瑾在她身旁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听说你今日有些不舒服,就赶来看看你。”盛姝道:“有些头晕罢了,躺一会就好了。”萧霁瑾让人退下,抱着她问:“今日见了母亲,可还开心?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自邱盛氏走后,盛姝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好不容易见到了萧霁瑾,这才能一吐为快:“夫君,母亲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萧霁瑾早从浣青那里听说她有些不对劲,循循善诱道:“姝儿为何这样想?”盛姝把萧霁瑾当做唯一的依仗,对他自然知无不言:“母亲的手很是粗糙,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萧霁瑾神色微沉,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极致的危险和疯狂的占有欲:“那姝儿记忆中的是什么样子?”“我记不太清了,”盛姝眉头微微皱起,“只依稀记得母亲的手很软,还带着梨香味。”萧霁瑾眸色瞬间恢复如常:“傻姝儿,别担心了,我明日亲自去岳父家看看,或许能帮衬一二。”盛姝搂住他的腰:“谢谢夫君。”至于胎记之事,母亲或许只是太累了,一时记错了也说不定。夫君每日忙碌,还要照看父亲母亲,她不能再给夫君添乱。萧霁瑾并不知道她这些心思,只在她耳边低声道:“就这样谢?”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覆在背上的手也变了味,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盛姝脸颊红了红,埋首在他怀里:“……那我给夫君生个孩子好吗?”“好,”萧霁瑾轻笑,“但我不止要一个。”话音未落,盛姝就被他打横抱起,大步往里间而去。烛火被熄灭了,床幔也铺天盖地落下,春光沉进夜色中,只允许一人欣赏采撷……第6章 初见◎这样的女子,就应该翦除她的羽翼,把她关进金丝笼里,让她柔柔弱弱,只◎暮春时节,和煦的日光洒在屋脊上,在萧索的巷子里投下一道笔直的阴影。这里是京城一处民居,住的都是些无权无势的人。房子拥挤不堪,不算宽敞的巷子里覆着污脏的青苔,两侧的墙壁一块深一块浅,早已在风吹日晒雨淋中斑驳不堪。萧霁瑾负手走在巷子里,他身着交领右衽广袖长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腰间玉扣随着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侧掉漆的门扉打开,一名穿着粗布衫的妇人挎着竹篮子出来,看到他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开,等他过去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巷子外走。萧霁瑾一直走到最里侧,停在一座破财的院落前,抬手将腐朽的柴扉推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