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紧锁眉头:“臣明白。”皇帝这才稍微将脾气和缓一点,只是依旧冷着脸:“那你跪下是作何?”周渡不卑不亢,道:“臣是想说,臣恐怕是要辜负裘尚书的好意,臣,并不想接手此案。”皇帝刚歇下的气,一瞬又被他给点燃了。“周明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如今是何处境?你们家那点流言,你们家那点破事,御史台弹劾你们父子的折子垒的都有城墙那么高了,朕没办法,只能将你外放。如今好容易出了这样一桩案子,你以为是谁授意裘言交给你?还不是朕,朕想把你给留下!沈家日渐壮大,朕自登基以来,身边能干的,能信任的,唯有你们几个,你若是真去了闽州,你以为断的只是裘言的臂膀吗?朕也要跟着伤筋动骨!”“可是陛下将此案交给臣,便是要臣违着良心去为褚长势寻找凶手。臣的岳丈全家便是死于褚长势之手,臣与褚长势之间,也有恨。若此案真如监察御史所言,是仇杀,那臣即便将凶手捕住,也只会与凶手共情,会不忍将人关押进刑部的大牢。”“周明觉!”皇帝吹着胡子瞪着眼,显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朕短短几年将你破格从下面提上来,不是要你如今在这里与朕唱反调的!”“何况,你不是都已经和离了?你还哪里来的岳丈全家?你那妻子将你的名声弄成如今这般,你心里还惦念着她?”周渡垂首:“是臣对不住她。”皇帝恨铁不成钢,听到这一句话,才彻底明白他的无药可救。“当年,你说想进刑部,是想为民办事,办好当今天下的每一桩案子,叫每一个死去的冤魂安息,叫每一个贪赃枉法的污吏无处可藏,但是如今,案子都递到你的眼前了,你却告诉朕,你不干了?周明觉,你告诉朕,你不干了,那你指望是谁来干?”“刑部新上来的员外郎裴……”周渡一本正经的回答还没说完,便被恼怒的皇帝手握砚台狠狠砸中了脑门。顷刻,他的左侧额头便露出了一片红晕,即便疼痛也依旧一动不动、身姿板正地跪在原地,坚持把话说完。“刑部新上来的员外郎裴知行才能出众,是臣所看好的栋梁之才,陛下安心将事情交给他,他定能为陛下解决。”皇帝盛怒未消,本想听他与自己服个软,却竟只听到这句,一时又气上心头,指着门外:“滚,滚去你的闽州!”周渡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御书房。—“周侍郎啊!”走在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周渡又碰到了自东宫出来的沈淮安。“周侍郎今日走的倒是慢,是在刻意等在下吗?”他好似心情不错,连带着说话的每个音调都带着上扬的愉悦。此刻偌大的殿前广场只走着他们二人,周渡看都懒得看一眼他,道:“我已经向陛下举荐了裴行知,你的目的达到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要给我去接近她。”沈淮安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周侍郎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两人并肩出了安华门,沈淮安今日是坐着马车来的,周渡则是骑马,他站定在沈淮安的马车前,等着彰平牵马过来的间隙,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褚家的人向来是你想杀的,非得诱着瑜珠同你一起干,不过是想钳制住我,叫我投鼠忌器,即便查出了真相也不会去向陛下禀报,甚至还会看在她的份上,反过来包庇你更多的行径。”他冷厉的眼神看着他,眸中尽是坚信不疑的笃定:“因为你手里,还握着更多她杀人的证据。”“啧。”他话音落,沈淮安便不悦地眯了眼,“我从前一直不服,为何当年先皇非得选你做皇子伴读,不选我,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周明觉啊周明觉,你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的多……”他自顾自说着,又露出个颇为庆幸的笑:“不过幸好,你头脑聪明,在家事上却蠢的可以,也给了我可以拿捏你的余地。因为一个已经不要你的女人,放弃了留在上京的大好机会,当真值得吗?但凡他少提瑜珠一个字,今日的周渡其实都不会与他动手。但他却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刺激他。他忍无可忍,暴怒着手背上的青筋,紧紧地拎住沈淮安的青袍圆领官服:“我再说一遍,别再给我接近她,听到了没有?”作者有话说:作者:早说了姓沈的不是好人啦QAQ第56章 手疼吗打了周韶珠瑜珠在家中一连提心吊胆了三日, 直至第三日结束,依旧没有官差找上门来,她才终于能够安心一点。贵妃兄长流放途中遭遇埋伏刺杀一事, 近几日在京中已是传的沸沸扬扬, 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 几乎已经全部都有所耳闻。瑜珠便是在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那一箭, 当真是射中了的。而且是正中褚长势的脑门, 当场便叫他争着眼睛死了。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培养出来的心狠手辣的杀手, 才能做到如此精准, 一击必中,而瑜珠在家中, 每日除了看书便是练字, 看着屋中曾经买回来练手的弓箭,一次也不敢再提起过。第四日, 她终于打算不再继续窝在家中, 一大早便提着自己新做好的糕点,去了趟鲁国公府。沈何云近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事头疼,一大早的, 脸色便不是很好, 瑜珠想问,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始问。“你还没收到消息吧?”不想倒是沈何云先开口了, “周家的老夫人,昨日夜里去了。”瑜珠想说的话彻底噎在喉咙口。上回听到她的消息, 还是说她只剩一口气, 每日都凭着点参汤吊着, 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不想今日便是已经去了。她沉默着,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记忆转回到她初进周家的时候,她伏在老夫人膝前,听她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留下来,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把周家当作是自己的家;她慈眉善目,言语亲切,知道她受了委屈会为她撑腰,知道她身无分文会为她添置嫁妆,真的像极了记忆中祖母的样子。可是祖母是不会害她的。祖母不会置她的名声于不顾,要牺牲她的脸面来全了全家的脸面的。她有些心酸,曾经自以为愿意在她的榻前为她侍奉一辈子,如今听闻她去了的消息,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不再愿意为她流。“去了也好。”她想了想,终是道,“再活下去,那种流言蜚语,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吧?她生前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脸面,周家的脸面,还有陈家的脸面,如今这些都没了,她活着,倒不如去了来的解脱。”“倒还真是不怕我骂你大逆不道。”沈何云也终于笑了,吃了几口她送来的糕点,又与她道,“不过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纯给你添堵的,我是想告诉你,老夫人没了,周家不日便要开始准备举家往外迁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