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确实是走了,仿佛无痕的大雁。她的洒扫、洗涤与整理,像是有心斩断二人之间的所有牵连。魏玘慢慢地收紧了手指。“咯吱。”所用力道之大,竟将灯盏的木柄拧出细响,险些折于掌中。忽然,金光摇闪,刺得魏玘双目一眯。他蹙眉,很快意识到,这是他所熟悉的光芒——来源于织金锦,或是,她为他缝制的香囊。魏玘提步,逐渐接近案几。一把铁剪最先出现,银光冷冷,将屋里的黝黑撕开一角。魏玘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抵达木案之时,这股预感得到了印证。一团碎布躺在案上,针脚细密,弧型精致,却金缕残败,药草横截,切口锋利而平整。一看便知,这香囊系被人亲手剪坏。是被谁?执剪之人,到底是想剪断什么?魏玘久久无言,只立于案前,好似足下生根,寸步动弹不得。他盯着那只破败的香囊。灯火映照下,再没有人会为织起一段明光。他伸手,指尖凝向香囊,用力一捉,便合眸,将香囊捏入掌心,如要融进骨血。寻香阁木门大开,夜风走背,吹得烛火猝然一抖。忽然,一阵足音接近,又快又急。“殿下!”川连的声音随后传来。魏玘容神一敛,将香囊收入怀中,转身走向阁外。川连已至石阶之下。他额间有汗,面色依然持重,眉宇却不掩焦急、为难之色。“殿下,阿萝娘子有线索了!”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来晚了宝宝们,万字章写得我虚脱了。为什么坏蛋们都比魏狗像好人呢?一定是因为魏狗性格太差劲了,机关算尽太聪明,好好接受教育,先从改掉自恋、接受女鹅并不喜欢你这点开始。[1]“近千人”是个虚数,大家意会就好,建议不要考据!一定要考据的话可以看《唐六典•诸王府公主邑司》,亲王官属机构合计1209人左右。[2]“朝奉”是指当铺柜台之后的伙计。[3]“五色饮”出自《太平广记》,还挺有意思的,这边贴一段原文给宝宝们分享:“先有筹禅师,仁寿间常在内供养,造五色饮,以扶芳叶为青饮,楥禊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桂为黄饮。”[4]“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出自汤显祖的《牡丹亭》。第24章 巢幕燕魏玘的双眸灼亮一刹, 很快,又沉如浓墨。他道:“说。”川连得了允, 却并未开口。他垂首, 一滴冷汗滑下额角,喉头微滚,似是在筹措言语。魏玘见状,眉关拧蹙。他知道, 川连行事历来果决、鲜有踯躅, 眼下露出此等神色, 只怕山雨欲来、事态非比寻常。但是,临危之时, 最忌自乱阵脚。魏玘又道:“说。”仅此一字,分毫不变,却格外有力。终于, 川连凝定心神, 抱拳道:“回禀殿下,有人曾在西市见过一名巫族女子——身着红裙,背负行囊, 豢养青蛇, 应当正是阿萝娘子。”“接着说。”“她遭人行窃,幸得旁人解围。她与解围那人攀谈一阵,便随其离开。”魏玘沉眉,道:“他二人去往何处?”“去了……陈府。”“陈府?”“崇化街陈府。”魏玘的双拳猝然紧攥。川连立于阶下,抬眉看去——只见魏玘双眸燃火、怒焰滔天, 周身杀气凛冽, 锋芒毕露, 似要将天地万物焚为灰烬。他的后背当即一凉。这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局面。正因此, 他才在禀报前徘徊不定。只听魏玘道:“走。”川连纹丝不动。他咬紧牙关,道:“求殿下三思而后行。”魏玘不应。月辉淡白,将他一竖玄影刻如尖刀,寒意淬骨。他道:“走。”川连弯膝,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殿下,万万不可!”“殿下适才惩处内应,又封锁消息,正是敌明我暗之时。”“宿卫探查陈广原至今,只知其身份与行径,尚未获取其与太子勾连的凭证。此人既有刺杀殿下之实,妥善利用,便能让太子自食恶果。”“假若殿下擅动此人,定会打草惊蛇,甚至令太子弃车保帅,以致殿下错失良机!”“殿下殚精竭虑,布局如此,大业将成,断不能受女子所累!”“属下冒死,求殿下收回成命!”这一席话,急迫恳切,陈明利害,于静夜之下掷地有声。魏玘依然没有回应。饶是他沉默如此,又岂会不知个中道理?于他而言,陈广原只是一枚棋子,可由他以彼之四两、拨太子千斤。他自然明白,直至查出证据、以示其受太子指使,绝不能轻举妄动。可如今,阿萝落在了陈广原的手里。陈广原最好女色,常寻花问柳。阿萝与之同行,无异于羊入虎口。魏玘不敢赌,更不想赌。他提息,又吐出,冷拳未曾松懈,眉宇暗霜凝覆。“走。”沉声微哑。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哪怕只是她一根头发。在陈广原作恶前,他必须找到她。……收理过西厢房后,阿萝坐回案前。虽然夜深,但她不觉困顿,便松解行囊,取出银元,将之一字排开。银元形似小船,看得她格外喜欢。从前,她只在书里见过银元的白描图。想不到,这旁人出行必备、以供交易换物的小玩意,叫她亲眼看来,竟如此可爱。只可惜,她迟早要与银元作别,倒不如收起心思、好好清算。阿萝抬指,点起银元数额。阿莱盘于案间,纹丝不动,似在小憩。一人一蛇均未觉察——窗纸处,一根苇管破入屋内,吹出浅浅白烟。不经意间,阿萝的神智逐渐昏沉。她眨眸,只见银元排列面前,不断分裂,越变越多。这是……怎么了?阿萝越发晕眩,几乎无法思考。她抬臂,细腕摇晃,试图撑住脑袋,却使不上劲。异香淡淡,萦绕屋内。阿萝气息愈轻,再匀不出半点精力,头颈一低,倒在案上,彻底失去了知觉。……西厢房外,一道人影如山耸立。他屏息凝神,聆听内里动向,发觉其中死寂沉沉,又曲指,叩动门扉。“笃笃笃。”人影等候良久,始终无所回应。他心满意足,这才抬掌,推开木门,迈入西厢房内。微风卷动,烛火摇曳。红光晃动一刹,照出此人的面孔。——是陈广原。他扫视屋内,略过陈设,锁向案前的一抹水红。陈广原露出了笑容。今夜,他本欲如常寻个乐子,却被阿萝惹了注意——她娇小,窈窕,轻盈,步履匆匆,好像微颤的桃蕊,又似受惊的稚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