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句泰然自若,斩钉截铁。阿萝的脑袋嗡地一炸,霎时天旋地转。魏玘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她,只见她双唇微张、却无半点声音,白玉似的面颊滴了粉,整张小脸都透着烂漫的桃意。半晌后,才听她挤出声音:“我、我当真……”“我当真这样做了?”魏玘沉沉地嗯了一声,神情万分确信。阿萝滞在原地,十指攥了又开。她抬起小手,举向脸前,嫌热似地,胡乱扇起风来。想不到,她醉酒之后的情态,竟比清醒时还要真诚。虽然听上去,这模样有些像话本里的登徒子,但如此勇气值得她学习!魏玘见状,唇边笑意愈深。他眼风一睨,掠向屋外天色,轻描淡写道:“要迟了。”听见迟字,阿萝身子一激,如梦初醒。“啊,对!”旧事重上心头,她扭头就跑,只抛下最后一句:“子玉,你放心!我晚些再来寻你。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吱呀……啪。”木门再度闭合,少女的衣裙如云消散。魏玘噙笑,望着阿萝离去的方向,眼神愈发温柔。他知她可爱,也喜她可爱,又总在她身上发觉新的可爱。与她相处至今,他还当真不曾看见她什么缺点,哪里都熠熠生辉、闪闪发亮。甚至昨夜的她,也如蚌里珍珠,洁白剔透,烁出柔润的光芒。思及此,魏玘眸光一黯,瞥向他方才阅读的书卷。那是一本巫疆古书,记载着巫族流传至今的信仰与风俗,系他今晨离开孙家庄子后,专程拜访都尉府,向梁世忠借阅所得。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魏玘倚向主座,阖眸小憩片刻,便起身,离开屋宇。川连、杜松二人候于门外,甫一见他,双双作礼道:“恭迎殿下。”魏玘颔首,示意川连上前:“南城门境况如何?”——恰是近日,因翼州赈灾有法,许多逃出翼州城的百姓陆续返乡,均自南城门入内,鱼龙混杂,其中不少人领巫族仆役随行。川连道:“程令使率领功曹,受将士协助,正于城门前排查理册。”他一顿,又添道:“一切有条不紊。”话虽如此,魏玘的眉关却淡淡拧起,透出零星难察的忧色。他的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可没有线索佐证,只得道:“不要遗漏,万事小心。待程令使事了,再与翼州主簿核实。”川连称是,俯身退离。待人走后,杜松也提步迎上,道:“殿下。”“说。”“已依殿下吩咐,将众人集结于孙府,只待您抵达。”魏玘嗯了一声,袍角滚卷,走向传舍之外。杜松见状,便跟从于贵主后方,随身侍奉。二人尚未迈过门槛,却见魏玘步伐骤停,似是想起什么。“杜松。”他回眸,瞟了小少年一眼。“本王记得……你懂木雕?”杜松愣住,不知贵主为何提问,但仍如实道:“回禀殿下,小人略知一二。”“那正好。”魏玘挑眉,眸间喜色隐约。“本王有事向你请教。”……离开传舍后,阿萝一路奔回了都尉府。正是晌午,她记着孩子们贪睡,遂在接近院门时缓下步伐,向内里慢慢走去。果然,后院不见孩童。唯有郑雁声一人,坐于石桌椅边,双手捧着一盏茶,热气氤氲。她酒量好极了,不曾于昨夜宿醉,当下的神智也万分清明。瞧见阿萝,她笑弯了眼,先声道:“哎唷,夜不归宿的小民医,还知道回来?”“若非你与表兄情投意合,我真要到传舍救你去了。”阿萝眼眸一眨,被这打趣话戳着背脊,想到魏玘的描述,顿时心虚起来。“德卿,要你担心了。”她赧道,“我以后不这样了。”郑雁声抬手掩唇,笑得合不拢嘴。昨夜,她亲眼瞧见阿萝跌跌撞撞、跑向传舍,觉那模样可爱至极,还嫌没看够呢。“说得好!”她松了茶盏,曲指叩向石桌,敲出一声脆响,“就不该这样!好歹也是个娘子家家,夜不归宿,成何体统。”“所以,你搬去与表兄同住,就不算夜不归宿啦!”作者有话说:魏狗:说得好!!!(呱唧呱唧第84章 蔚然风阿萝闻言一怔, 眼神倏然亮起。她历来热烈,不受礼教束缚, 听得如此提议, 非但全无羞赧,反而大为赞同,想它确实是个既不扰人、又全相思的好法子。只是,这样的心念稍动一刹, 灾民的议论就重回耳畔。施药之事在先, 已为魏玘招致不少非议。倘若二人同住, 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阿萝不敢想,更不敢赌。在翼州, 百姓谈及肃王,无不交口称颂、赞誉连连。魏玘能有如此成就,并非掌上观文、易如拾芥, 而需宵旰忧勤、力挽狂澜。他如此殚精竭虑, 她怎能毁掉他苦心赢来的一切?想到这里,她抿唇,不应郑雁声的话。郑雁声扬眉观察, 见阿萝眸光寂灭、黯然神伤, 心间立即明了。昨日施药,她在后旁观,听见了部分灾民的议论,更将阿萝彼时的情态收入眼底。那副朱唇轻抿、柔柔怯怯的模样,与当下别无二致。——不是担心魏玘、自觉有愧, 还能是什么?可在她看来, 阿萝不必为此而愧怍。作出任何决定, 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旁人如此, 魏玘亦然。他选择身先士众、支持阿萝与巫族,势必会与另一股声音针锋相对,早该有所预见。况且,这样的抉择本也无关权势,只凭他真情而为。她与魏玘相识已久,深知他一路走来、往往身不由己——踽踽于长夜之人,难得披心相付、放任自己逐光而行,纵使艰险,想必也甘之如饴。若要她来评价,哪怕搬出他至今作过的所有取舍,都远不如这一次来得诚挚。不过,这些道理终归是当局者迷,只得看两人的造化。凡是天下有情人,总为彼此而设身处地。遥想当初,保护着阿萝的魏玘又何尝不是如此?正思量时,忽见阿萝双唇轻启——“德卿,这事下回再议。”她说着,便旋身,要向屋里走:“那避瘟药该连服三日。我今日起得太迟,错过了辰时的施粥,得赶着申正那一趟。”“嗳,等等!”郑雁声唤她道。“好阿萝,不必去了。今日辰时,有人替你把施药的事儿办了。”有人办了?阿萝的步伐骤然一停。她回眸,打量郑雁声,见人笑意笃定,一时惊讶难掩。但瞬息过后,她又垂下长睫,眉眼如蒙薄霜,神色近乎哀淡。“是子玉派人做的?”除了魏玘,她想不出谁会帮她。定是她又害他辛苦了。岂料郑雁声道:“不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