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无忧也不怪他, 毕竟是仇人的孩子。侯朴为人粗糙,一直和他哥一起生活, 根本不是精细人。他尝试着抱了一次囡囡, 但是手太重, 让囡囡疼哭了。自此,打死侯朴,他也不去接近小丫头了。何染霜倒是有愿意抱她的意思。可是,何染霜和囡囡娘的年龄相近,囡囡有些怕她。只能是杜荆了。杜荆任劳任怨,天天抱着囡囡。囡囡离了熟悉的环境,也没有了爹,十分不习惯,离不开人,还会尿裤子,杜荆也只能处理了。囡囡熟睡之后,杜荆一边给她洗尿湿的裤子,一边唉声叹气。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受够了养孩子,一点都不想成婚了。休息两日后,他们去了几年前与杜荆相遇的驿站。杜荆并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哪个门派的,更不知道位于什么地方。他们只能去先前那个驿站,去问当时的老驿役。其实,杜荆不太想去那个驿站。去了,他怕自己回想起来阿竹死去的样子。但他总得知道仇人是谁。侯朴已经开始尝试御剑了,还算稳当。何染霜载着常无忧,曲肃载着杜荆和囡囡,侯朴自己摇摇晃晃御剑跟在后面。杜荆背着囡囡,小丫头已经醒了,悄悄伸出手来,触到了前面曲肃的头发。曲肃微微侧头,看到了囡囡胖乎乎的小手。他轻哼一声,往剑前挪了挪,坚决不让她碰到自己。囡囡锲而不舍,努力向前扒拉扒拉。杜荆叹了口气,觉得非常为难,只能往后退了退。剑上硬生生在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来。没多时,他们就到了驿站上空。他们降落在附近,向驿站走去。曲肃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驿役。“可是要住?”驿役说着,就要把门打开。曲肃道:“不是,劳烦,我想问一下,之前那位年纪大些的驿役还在吗?”年轻的驿役看了曲肃一眼,脸上有些怀疑,摇了摇头:“他老了,回家了。”“可有何事?”曲肃说:“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有些事情想问问。”驿役伸出头来,看到了常无忧和囡囡。也许是孩子容易让人放下戒心,驿役终于说了实话:“那是我爹。”驿役要一直呆在驿站里,他没有下值的时间,于是指了路:“你去高楼村,说找陈老丈就好。”曲肃道了谢,他们一行人继续出发,沿着驿役说的方向前进。他们花了些功夫,问了路,终于到了高楼村,问到了陈老丈的家。开门的果然是老驿役。他看起来很老了,但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曲肃和常无忧,目光又放在了杜荆身上。老驿役的眼睛都亮了一些。他手哆嗦着开了口:“我以为你们死了……”这么多年,一个死了心的男人,和两个寻亲的孩子,老驿役觉得,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但他们好端端出现在面前。老驿役有了些察觉,没等他们说什么,就将他们引进门。老驿役的妻子去倒茶水了,他们几人坐在屋子里说起了话。“那是清云门的人。”老驿役在那个驿站待了一辈子,对周边的事情一清二楚。“在均城更往南的方向。”老驿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路线。常无忧认真听着,记在了心里。“他们门派厉害吗?”常无忧问。老驿役苦笑起来:“我一个凡人,怎么能看得懂仙人厉不厉害。”他叹气:“只要是修仙的,弄死我们都易如反掌,在我们眼里,自然是厉害的。”也是,常无忧本还想问那个清云门里最厉害的境界是什么,但现在也不必问了。老驿役是看不懂的。知道了那个清云门的位置就好,他们没了别的想法。曲肃提前从戒指里拿出来一些银两,现在给了老驿役,算是谢礼。老驿役看着他们,想说什么,但又藏在了心里。他只说起来自己这一生中见过的一些事情来。“日子难过的太多了,”他叹道:“我见过父母来寻被掳走的孩子。”“也见过孩子想找杀死自己家人的门派报仇。”只是,不日后,老驿役就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在不远处,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也见到了那对父母失魂落魄,放弃了继续寻找。他只能把那孩子埋好,默默记住了自己见过的每一个人。很多时刻,他都希望这世上没有转生。死去的人,死去就好。再一世,又是一世凄惨。这是第一次,他见过有人能好好活着回来,问他线索的。老驿役一生早已被人间凄惨磨麻木了心。他勉强算是朝廷的人,但朝廷也得听修仙门派的。归根到底,凡人就是蝼蚁。他卑微惯了,几乎认了凡人生来的这一条贱命。但现在,竟然有了一点期待来。“好啊。”他叹道:“真好。”他见过的人很多,所以看出来一些端倪,但他没细问。聊过这一场后,常无忧他们便告辞了。现在天色有些晚了。常无忧看了看天,拿了主意:“往那个清云门的方向走一走,别太近,我们打听好再决定怎么办。”清云门附近,果然有个城。城里生活还算稳定。常无忧问了客栈的小二,初时,小二不太敢说,但曲肃拿了银子,小二也就慢慢开了口。小二说得委婉。“清云门的仙长大人,对城中管得严格,不允许城里出现不敬之事。”“但仙长大人矜贵,自然无法亲自管理城中。”“所以,”小二顿了顿,常无忧敏锐抓住他眼角闪过的憎恶和畏惧:“衙门帮仙长大人管理城中。”这意思,很明显了。虽是衙门管辖,但这衙门并不对朝廷负责,而是遵从了清云门的指派。曲肃又拿了块银子,店小二收了银子,便搜肠刮肚想说些不逾矩,但又有些价值的东西。“去年,清云门的一位长老大人,成了金丹尊者。”“衙门组织城里张灯结彩,庆贺了好几日。”“那几日里,不许做买卖,衙门分发了清云门掌门和长老大人的画像,每家每户都张贴,日日跪拜,祈求大人能早日飞升。”常无忧听了,有些缓不过来。她摆了摆手,店小二恭敬退了。常无忧站起身,觉得匪夷所思:“他金丹了,和百姓有什么关系?”杜荆也觉得不可理喻,但他怀里抱着囡囡。囡囡已经在发困了,杜荆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她。侯朴也觉得可笑,自己想了想:“这不就相当于,大师兄金丹了,让我们后山的百姓日日跪拜大师兄的画像吗?”“这地方,有病!”何染霜言简意赅。越想,他们越觉得离奇。毕竟,曲肃也金丹了,金丹的第二天,他们就吃了顿肉包子,教主还骂了师兄狗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