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在讨好,但他不是为了自己讨好,而是为了整座城。常无忧将自己放在他的角度,想着他们是怎么完成这样的大事。明明实力上有那么大的差距,但楼家人硬生生为百姓掘出了生机。“不容易……”她喃喃说。“最不容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楼会长不再多说过去,而是说起了现在:“归云山庄已经被我们奉在了神坛上。”“我们与他们而言,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他们的信众。”不管是佛,还是魔,面对自己的信众,总归有些怜爱。归云山庄能够随意杀戮凡人,能够随意掠夺一个凡人的心爱之物,但他们面对虔诚的信众时,若不费事,他们宁愿多维持一点自己虚伪的高尚。更何况,归云山庄有楼家。楼家将他们伺候得很好。面子、里子都有了。信仰和利益,归云山庄都有了,何必再生是非?“我们全家给归云山庄当狗,”楼会长说了这句,然后笑起来:“但大家总归比之前活得好了。”他这句,说得常无忧心酸。她觉得为了修仙门派做事的凡人,大多类犬。楼家收取百姓的利润,教给百姓颂词,做的是犬事,但心是佛心。常无忧从楼家出来后,心情一直有些复杂。她带着曲肃回了客栈里,再次路过厅中时,掌柜的正在柜台后站着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常无忧也对着掌柜的笑了一下,她的视线从掌柜的脸上划过,定在了那一幅字上:“归云山庄,承天之庇。”初时,常无忧看这幅字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但现在,她心情平和。回了房中,她静坐了片刻,过了会儿,她叫了曲肃:“阿肃,我想问问其他人。”楼会长有自己的说法,她想看看其他百姓是怎么说的。曲肃将店小二叫了来。小二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敢说。常无忧冷了脸:“是不是楼家逼迫你们的?”店小二慌张地抬头看她,觉得这两个客官虽然给钱大方,但问的问题实在让人害怕。店小二转身就想跑,但曲肃已经在房中施了符咒,根本无法离开。店小二伸出手,却根本触不到门,瞬时间,他明白,自己许是遇到大人物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瑟瑟,但仍然不敢说话。看他这样,常无忧有些不忍,但她还是想知道,事实是不是和楼会长说的一样。她摆出一副恶行恶相的样子:“看样子,就是楼家逼迫你们的。我最是看不惯欺压凡人的人,现在就去把楼家人杀了!”她转身就要走,曲肃拿着剑配合她,果真要杀楼会长全家的样子,店小二更加害怕,跪在地上磕头:“不是楼家的错!”“楼家不曾欺压我们,他们帮了我们很多。”他吓得哭了出来:“我爹年轻时和另一些人,曾犯了些错,被归云山庄的人抓住,要吊死。”“是楼会长,还有他现在已故的父亲,去了归云山庄里。”“楼会长没说他们做了什么,但我爹和那些人都回来了。”“虽然我爹被切了根手指,但我爹没有死。”“不止我爹,楼家还救过城里不少人。”“楼家让我们挂条幅,背颂词,我们并不喜欢,但都知道这样才能保命!”“楼家大小姐教我们做假账,账上一份钱,自己拿到手的又是另一份钱。”“我们愿意的,不是被逼迫的!”小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害怕因为自己说不清楚,真的给楼家招致祸患。也担心若是楼家没了,日子会变成和一样的难过。“我爹说,他年轻时,日子不如我现在。但我爷爷说,他那时候的日子更难过。”“我们现在好好活着,日子安稳,也有钱赚。只是听楼家和衙门的吩咐,做个样子出来就好。”小二拼命求情:“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但我们凡人,没有一点办法。”“楼家带着我们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他们没有一点错啊。”“但我们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和楼家亲近,生怕给我们、给他们招致了祸患。”常无忧沉默地看着他,曲肃知道她已经没有要问的了,于是将小二扶起来,给他手里塞了不少银子,又安慰他没事了。小二恍恍惚惚拿了银子往外走哦,临出门时,又有些怕,于是回头小声又说:“楼家对献城有恩……”常无忧看明白了。楼家带着整座城的百姓,心照不宣地给归云山庄编制了一个谎言,制造了一副假象。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一个金丹修者不费什么力就能毁了凡人几万人的城市,这么大的实力差距,凡人又能怎么做?身在泥泞,每个人都艰难。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逆来顺受,也有人在为自己、为其他可怜人努力,挣出一条生路来。强有强的法子,弱有弱的法子。虽然还是身处下位,但能做到这样,常无忧也佩服他们。第五十七章第二日, 常无忧和曲肃又去了楼家。门房得了楼会长的知会,看他们来了,直接将门打开, 将他们两个迎进去。彼此算是都了解了对方的立场,于是, 他们三个坐在茶室里, 安静喝茶交谈。“生意能做,”常无忧同意了:“我们确实需要卖货, 但总得让我们、让献城百姓挣到钱。”她让了一步。楼会长点了点头:“没问题的。”既然知道了常无忧的立场, 楼会长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尽量让利给百姓。谈妥了生意,他们又说起了别的。楼会长一家人撑了很多年,一腔孤勇,踽踽半生。现在他想和这个立场相似的姑娘说说话。“其实, 献城已经比其他地方好多了。”楼会长轻声说。常无忧点了点头:“确实。”“其实我曾祖父,并不是很好的人。”楼会长饮了口茶:“爷爷说,曾祖父一心挣钱, 善于利用一切。”“曾祖父和衙门处得极好,也费劲了心思讨好归云山庄, 终于能在归云山庄面前有些面子。但曾祖父,只是利用了这些体面, 来做生意。”“曾祖父算是不上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纯粹的商人。”“曾祖父不管任何人, 一心挣钱,原来我们楼家只是普通的有钱人家, 但曾祖父努力钻营, 利用归云山庄和衙门, 硬是将我们楼家变成了献城第一等的人家。”“但我爷爷慢慢长大,虽然曾祖父教他商人重利,我爷爷也长在金玉堆里,他却看到了其他百姓的苦楚。”“他和曾祖父完全不一样。”常无忧明白,楼会长的爷爷,应该是一个背叛了自己阶级的好人。楼会长继续说下去:“曾祖父在世时,爷爷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只是利用了曾祖父在衙门和归云山庄的人脉和面子,将自己的关系网也搭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