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什么都影响不了师兄师姐的感情。”那些弟子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真心诚意地羡慕这师兄和师姐的感情,羡慕着这对修仙界的佳偶。只有程有长,茫茫然跪在地上。在这场人人称颂的爱情故事里,他的妻子是无关紧要的催化剂,他女儿的死是黑袍男人附赠的诚意。他的母亲,是藏污了此处仙境的丑妇。而他,只是这场爱情的背景板,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自己曾有拥有过、珍惜过的一切,成了别人脚下踩过的一点尘埃。程有长一个人拖着三具尸身,离开了风景秀美的修仙门派,他走了很远,身后的尸身都有些发臭了,他才到了自己家中。他给母亲,给妻子,给女儿洗漱更衣,邻居们帮忙操办了简单的仪式。有人在葬礼时,小声说:“果然还是她带来的灾殃……”程有长微微摆了摆头,想说不是妻子的错,她只是拼命逃出来而已,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什么都不想说。他找到了给那个修仙门派做事的活计,也找到了魔教,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次声响后,世间没了程有长,也没了杀他妻女母亲的人。常无忧看着这纸案宗。看完后,她将案宗放在桌上,久久不想说话。安掌柜沉默片刻,便开了口:“程有长是第一个。”“之后,又来了个女子,叫蔡泉阳。”每个人,他们都记得。常无忧让子吉和秋以,把每个人的生平都调查出来,记录下来。他们已经去世,但他们活过的痕迹,应该被记住。若是在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环境中,常无忧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当法律和天道都不能给人公平的时候,她觉得人有为自己报仇的权力。当邪恶不能被惩罚,那善良换来的只有加倍的欺辱。善恶无报,那就以血还血。她给予这些人的,是对这个昏暗世界比一次中指的机会。这些人用生命,畅快唾骂了这个世界。常无忧终于合上了卷宗,她不想再看了。她叮嘱安账房:“若是能劝回来的,就劝过来,让他们来我们魔教,在这里安心过日子。”安账房点了点头,但他们两个都知道,劝不过来的,还是会以死明志。安账房说起了其他的:“但确实有些用处。”“几次雷炸,引起了修仙界的惶恐。他们终于发现了,这是凡人搞出来的。刚开始他们不敢信,但后来终于接受了,凡人竟然也敢反击的事实。”“当然了,发现那雷的威力有限之后,金丹以上的,还是无所畏惧,但境界低些的做事开始小心了。现在当街欺辱凡人的事情开始减少了。”常无忧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当兔子开始咬人的时候,猎人也会更加慎重。安账房的汇报结束后便离开了,常无忧仍然坐在小桌便发呆。曲肃走进来,手里握了一捧剥好的瓜子。“后山炒的,”他把瓜子放在常无忧的身旁:“新的口味,卖得不错。”曲肃看了常无忧一眼,生怕她会因为这些人的死去而感到难受。于是,曲肃想了想:“如果是当乞儿的时候,有人能让我报仇的话,我会非常高兴。就算死,我也高兴得不得了。”常无忧从桌上捻起一粒瓜子,放进了嘴里。她点了点托:“我知道,我没错。”她心平气和,又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不回头,这样子,却让曲肃放了心:“对。”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自然不会有错。”寂融却觉得魔教有些错了。他真心实意地疑惑,不明白魔教为什么要这么做。魔教的几个人是不是闲得发慌,非要做点无用又无聊的事情?但寂融不可能去问魔教到底要做什么。其实问题也不大,他自己就是金丹,根本不怕那雷。只是有些烦,有些小门派开始慌张起来,总是送信过来。寂融作为主事人,总得做些什么。于是,寂融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找来了自己的小儿子。寂融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小儿子了,他甚至记不得孩子的母亲是谁,只记得是个凡人,早就去世了。因为孩子母亲的劣等出身,因此孩子也是个无用的凡人。寂融其实是不允许凡人诞下他的子嗣的,但当时兴起仓促,竟然让那女人有了这份运气。小儿子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寂融皱着眉,不满地看着他。但终于还是像个父亲一样开口了:“东陵。”寂融唤了儿子一声,东陵身子一抖,声音几不可闻:“听凭父亲吩咐。”“去做些事情吧,”寂融安排他:“这事只有你能做。”“替为父去魔教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第九十四章东陵躺在一辆小驴车上, 身下是扎人的稻草。但他觉得还挺舒适,因为之前他天天在楚山中,虽然父亲是长老寂融, 但他并不得宠,又是个凡人, 只能时常赔着笑脸。现在虽然条件艰苦些, 但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他了。东陵什么都不缺, 被锦衣玉食地养着, 但也被鄙夷着,楚山没人看得起他。他很少出门,之前寥寥几次出门,也是跟着楚山弟子一起。东陵在楚山卑弱,但出门后, 面对的便是凡人的畏惧和羡慕。东陵时常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因为自己是凡人而自卑,也因为自己出身修仙门派而骄傲。这种自卑和自豪交织, 让他活得浑浑噩噩。他出门时,有时候会跟着门派弟子一起, 欺辱凡人取乐,但晚上, 忽然又觉得没意思起来。这次被父亲委以重任,倒是让他受宠若惊。虽然父亲说了, 这次有些危险,但东陵觉得, 父亲愿意给他这个任务, 就是信任他的表现。他一定会努力, 将魔教的所有秘密都察探出来,交给父亲。之后,父亲定会更加看重他。东陵想得美滋滋的,但身下的稻草着实有些太扎人了。他扭了扭身子,并未起身。他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要去投奔魔教,怎么能有奢侈的毛病。东陵继续躺在稻草上,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太阳刺眼,但东陵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终于他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闭着眼睛,左手摸摸索索从稻草下掏出一个果子来。他将果子放进嘴里,随意咔擦咬了一口。果子是他刚刚在路边的树上摘的,红彤彤的非常好看。但并不好吃,酸得他呲牙咧嘴。东陵忍不住对着外面呸呸两口。他睁开眼睛,好好看了看果子的模样,仔细记在心里。路途遥远,他不能吃酸果子两次。东陵一路朝着魔教走去,越是临近魔教的山头,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