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面色茫然地扫过光秃秃的水面, 嘴角微抽:“道君,水草是水草, 杂草是杂草, 一个水生, 一个陆生, 怎么能混为一谈。”道君用力一拍栏杆,木质栏杆在他掌下震了两下。他坚定道:“那就是园子里的杂草成精了!才从花坛跑到了池塘里。”道童偷偷看向道君, 暗自腹诽:道君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大白天发癔症、说胡话的怪毛病, 是不是该找个医师来看看?正当道童思索间,道君却直接道:“你去取一个捞网来,那杂草刚刚看见人, 就躲到水下了……”道童觉得请医师这件事刻不容缓, 还见了人就躲的杂草……他们这园子就算再钟灵毓秀、得天独厚, 汇聚天地之灵气, 也不可能让两颗普普通通的杂草成精。道童面上恭敬应下,实则出了亭子就撒开脚丫快跑起来。他得马上把医师请过来,给道君看看眼睛,不,是看看脑子。与此同时,池塘底下。长离和焉九正晃晃悠悠地漂浮在水中,头顶的绿叶随着水波摇曳。如果不看绿叶下两个白白胖胖的萝卜身子,还真会以为是两颗水草。几尾调皮的小鱼摇着尾巴从两丛萝卜叶中穿梭而过,还想好奇地啃一口萝卜叶,被长离敏捷躲开。焉九连忙挥舞叶片,驱散这几尾嘴馋的小鱼。长离忍不住在水里团团打转,“怎么办,那个眼尖的道君发现我们了。好好一个道君,怎么偏偏生了一双眼睛。”“如果他把我们从池子里捞出来,我们真的要被送进厨房大卸八块了!”焉九的萝卜须不知不觉纠结地缠在了一起,“稳住,别慌。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萝之路……”长离看着焉九起起伏伏的萝卜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等等!”“我们刚刚是完全泡在水里的,露在水面上的只有两撮萝卜叶……在花坛里的时候也一样,我们把身子埋在了土里。”焉九也反应过来了,恍然道:“所以他只认得我们的萝卜叶!”长离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萝卜叶,“只要我们舍弃自己的萝卜叶……”焉九沉默了,萝卜没有叶子,就等于狐狸没有毛毛。他真的要做一颗秃萝卜了。两颗萝卜在水中对视一眼,舍去萝卜叶,他们还是两颗好萝卜!长离揪住了焉九头上的萝卜叶。焉九揪住了长离头上的萝卜叶。两颗萝卜同时开始反向发力——“嗷!”伴随着一声整齐的痛呼,两颗萝卜一起秃了。长离心痛地看着焉九手里的萝卜叶。焉九心痛地看着长离手中的萝卜叶。他们在这一刻,同时领悟了秃头的滋味。此时,池塘边。道君正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瞥一眼平静无波水面。直到道童急促的喘气声在身后响起,他才不耐地转身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道君的声音一顿,目光从道童身上移到他身后的白胡子医师,又看向道童空空的双手。“我让你取的捞网呢?”道童苦着脸,“道君,先别提捞网了,您先让医师给您看看吧?”道君冷哼一声:“我没病没灾的,看什么看!”医师捋了捋胡子,慢条斯理道:“天气热,道君的火气也有些旺。”道童悄悄朝医师挤眼睛,“除了火气旺,没别的问题吗?”医师仔细看了看道君的脸色,“道君眼下略有青黑,看来最近睡眠也不太好……”道君下意识用指腹摸了摸眼下,他有黑眼圈了?他怎么不知道?一定是最近的养肤露用少了,今晚就补上。道童依然不放心,追问道:“还有呢?”医师认真道:“没了。”道童不死心地用手在眼睛处比划了一下,又指指脑子,确认道:“这些,都没问题?”道君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冷笑,“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问题?”道童果断闭上了嘴。医师不疾不徐道:“我给道君开一副降火助眠的方子,就差不多了。”道君剜了道童一眼,“听见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拿捞网?”道童心虚地一溜烟跑了。医师慢悠悠地写了药方,便告辞了。道童很快取来一张大捞网,道君接过捞网,就气势汹汹地朝池塘走去。道童追上去,忙不迭道:“您慢些走,池塘边湿滑。”话音未落,道君的靴子就在一块生了青苔的石板上滑了半步。道君不动声色地稳住身子,放慢脚步,“这还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这里的地面湿滑……”道君在池塘边站定,抄起捞网往水下捞取。水下,长离和焉九竖着耳朵听上方的动静。随着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长离捏紧了手里的萝卜叶,紧张道:“他来了!”一张捞网伸入池底,破开水流,在水中画了一个大圈。长离和焉九慌忙往后连退数步,避开网兜。第一网,空了。道童在岸边小声道:“这池塘那么干净,怎么会长出杂草,不,水草呢?”道君没搭理他的话,等他把两颗杂草捞出来,就是最好的铁证。捞网再次伸入池底,反向画圈。长离和焉九灵活地扭动白白胖胖的萝卜身,再次躲过。第二网,又空了。道君并不轻易放弃,深吸一口气,进行第三次打捞。掌握了道君打捞手法的长离抓住捞网从面前划过的时机,将一把萝卜叶往前一抛,正好被网兜捞个正好。当捞网破水而出时,道童正在低声道:“道君,我们还是算了吧,您是做大事的人,何必执着于区区两颗杂草——”“哗啦——”捞网里的一团绿叶在水花中逐渐显露,道童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道君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看,我就说我没看错。”他将捞网收拢,取出那团绿叶翻了翻,果然看到了半截熟悉的秃叶子。道童盯着这团绿叶,眼中浮现一丝疑惑。“道君,这看着不太像杂草啊?”道君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这看起来就是一团普通绿叶,又怎么会从花坛跑到池塘呢?道童越看越觉得这叶子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道君把捞网往道童怀里一塞,捧着绿叶往外走,“我去找个熟悉草木的问问,这究竟是什么草,还会自己移动……”道童连忙举着捞网跟了上去。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池塘的水面上,悄无声息地浮现两个白白圆圆的秃脑袋。长离:“他们走了。”焉九环顾四周,往岸边游去,“赶紧走。”两颗失去叶子的秃萝卜上了岸,往道君离开的反方向跑去。他们的根须在石板上留下淡淡的水痕,又在阳光下慢慢蒸发,消失无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