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叶还以为她仍旧是在可怜那姑娘,便连忙道:“我们也问过了那姑娘,跟她说明了情况。这姑娘也是个利落的,她说乱世里人命比草贱,我们既然花了钱买了她,让她专门去对付一个男子,给饭吃,有地方住还有衣裳穿,比落在那老鸨手里,日夜不停地接客,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说到这里,拾叶也不由叹了口气,“希望南边儿能早些好起来吧!再乱几次,这天底下就都是如她这样的姑娘,衣不蔽体的孩童,遍布千里的饿殍了。”乔玉言便怔怔地想起了温停渊,他那边怕才是真的惨烈。虽然那次他回来,那般落魄狼狈的样子,是因为几天连续赶路,但未必没有在那边日夜操劳的缘故。只是问也不说,程风更是得了命令,嘴巴紧得什么似的。乔玉言便又问起粥棚的事儿。眼下是新帝登基的头一年新年,就是外头的年成再难,内阁也不敢说些晦气的话,只一味忙着新帝在过年与民同乐。官方也好,那些官宦人家也好,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设立粥棚,就怕不小心惹祸上身。乔玉言也不敢,前两天宋雨薇夫妇过来,便商议了个法子,请龙师兄出面,在城外设了几个粥棚,她们负责给钱。之前温停渊和徐氏都将自己的体己给了她,徐氏那一份乔玉言送了回去,徐氏却只收了一半,说是她和安哥儿姐弟俩一人一半。温停渊的却一直放在她这里,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乔玉言就是三四辈子也用不完。能做点儿善事,就当是积点儿阴德。好在龙师兄是个能干的,手底下又有些厉害的人,也算是镇得住,只是这些事情对于那些源源不断的难民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与城外那些堵着不让进来的惨状相比,城内仿佛是另一处天地,一墙之隔,泾渭分明。在京城的大街上,仍旧处处繁荣景象,眼看着进了腊月,城里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卖年货的铺子里,已经排起来长龙,酒楼铺子里已经制了席面册子送到那些大户人家以供参考,大门口的牌子上用炭笔写了目前席面的预订情况,以免来晚了就订不上了。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都带着快要过年的欢喜神色,各处还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温良看着对面女子乖巧地小口喝汤的样子,不由眉眼含了两分温柔,“可还习惯?”少女脸色素净,面上不施粉黛,倒称不上十分颜色,只是眉眼清澈,很有些动人的颜色。此时身上穿的也只是素色的衣裳,一把青丝也不过用一根发带扎着,越发显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听他这么说,少女连忙要起身来道谢,却被温良给拦下了,“你怎么这么多礼。”“我这条命都是温大哥救的,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腌臜地方去,你还给我找了住处,林大娘人又好,我如今还能刺绣换点儿钱,这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了。”她一双眼睛莹莹地看着他,目光中全然真挚的感激,好似此时在她眼里,温良就是全部似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少女摇了摇头,“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举手之劳,我一个孤女,流落京城,期间遭受了多少白眼儿、践踏,所谓的尊严和体面,早就顾不上了。且若非极力掩饰自己的容貌,怕是早就糟了毒手了,这期间,又何曾有人举手之劳?更何况,温大哥为了费了心思,替我偿还债务,还给我找了林家栖身,如今还记得过来探望我,我真是……”她说着似乎有些哽咽,但不过一瞬,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仍旧落落大方地举起茶杯,“苏锦颜以茶代酒,谢过温大哥。”温良对她这样的态度很是欣赏,也不再推辞,与她碰杯而饮,“苏姑娘……”“温大哥,在家里爹爹和阿娘都唤我阿颜,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温大哥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若,你也唤我阿颜吧!这样……”她顿了顿,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样,就好似我还有亲人在世上似的。”原本听到“阿颜”这个称呼,温良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可听到她后面这么说,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苏锦颜见他犹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啊,温大哥不用为难,我,我就是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好似确实有些不妥,温大哥已经有了家室,若是造成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温良没想到她先替他将一切都想到了,面对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想到她悲惨的身世,还有她坚韧不屈的性格,心里不由就有些心疼。“也无妨,”温良沉吟了一番之后笑道,“内人也是诗书仕宦之家出身的,不是那等无知妇人,更不是那等无故飞醋的妒妇。更何况,君子坦荡荡,你我之间并无半点儿私情,何必拘泥于这些细节,我唤你阿颜便是了。”苏锦颜果然欢喜,认识她以来,头一回看到她真正开心的笑容,温良内心里觉得方才自己作对的。这样一个纯真可爱的姑娘,谁舍得让她失望。一路送她到林家,苏锦颜欢欢喜喜地进去与他道别,“温大哥,咱们可说好了,下一回,一定要我请你,不然我就再不出去啦!”第688章 过年年关就在京城内外冰火两重天中,渐渐地逼近了。这一次的新年,温家比以往显得冷清得多,自然,除了上一年。温琼与和与温停渊都不在京中,温琼让在小年那天竟然被扣押了起来,具体是因为有人参奏他在浙江的任上贪墨河堤工事银款。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不用说当今圣上于先帝那般明面上为父子,实际上是仇人的关系,这些先帝时期的官员考核,应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在于得不得当今圣上的心。可偏偏,这温琼让还没能摸到圣上的心思,也没能想法子表明自己的立场,一直在兜兜转转,就遇到这么个弹劾,而后就被扣押了。且是直接扣去了锦衣卫。这让他,也让其他人都在怀疑,是不是昭狱里的魏氏供出了什么。魏氏已经死了的消息,除了少数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温家上下,除了温昭兄弟,加上半个温琼让,估计也没有其他人在乎她的死活。魏氏娘家更是在新帝登基之初,就卷入了七皇子余孽的清剿中,没有连累一众亲朋故旧已经属于是十分幸运,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儿能力去为魏氏张罗。而温家对于这件事情,更是诡异的平静。长房温大太太自从魏氏被锦衣卫带走之后,很是得意了几天,竟日日披着大氅出来,要帮着料理府里的事情,当即便说楚氏不再适合管理府里的中馈。如今魏氏也算是二房的污点了,温琼让又一天天地往外跑,兄弟两个也怕被带累,又不敢去镇抚司打听,又觉得如今过的憋屈,自己的小院子里,都是吵吵闹闹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