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小院子里时不时就有鸟群飞过,特别的吵。周围有孩子有老人,大白天常有人说话吵闹,想要睡觉, 那是痴人说梦, 但此刻他什么也听不见。屋中有好几个人, 却跟唱哑戏似的。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出了问题,或者说是耳朵出了毛病。“娘, 我要看大夫。耳朵……”他伸出手指去掏, 耳朵中空空, 什么都掏不出来, 一时间吓得满身冷汗, 连昏沉沉的难受都抛到了一边。高夫人急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看到儿子这般焦灼。她悄悄伸手去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盘,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儿子却始终没有往这边看。当即,高夫人的双手都开始颤抖。孩子好好养大了, 成亲生子科举入仕,期间耗费心力无数,结果却聋了。高夫人哪里能接受这样的真相?高理落也难以接受,看到大夫过来, 他如见救星,如果不是身子不适,他整个人都会扑上前去迎人:“大夫,我耳朵听不见,是不是你配的药不合适?”听不见的人下意识就会以为别人的耳朵也有毛病,因此他声音特别大,几乎是大吼。边上的众人都有些不适,胡妍美毫不掩饰,伸手去抠了抠耳朵。大夫一脸严肃,从药箱里拿出了一面小锣,放在他耳边狠狠敲了敲。高理落看着那小锣,什么都没听见,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高夫人被那锣声刺得浑身不适,见儿子面色如常,忍不住嚎啕大哭,却又怕吓着儿子,只敢用帕子捂着嘴无声的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落在地上,打湿了一大片地。杜梅娘躺在旁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此刻她的心里怕极了,真的希望大夫能够治好高理落的耳聋,让他恢复如初。然而,她失望了。面对高夫人的询问,大夫又查看了半天,才道:“夫人,高热确实会有让人耳聋的先例。至于能不能好转,古籍中记载有痊愈的,有好转的,也有一辈子就这么聋下去再治不好的,实在是不好说。”高夫人捂着胸口,用最后一丝力气道:“尽管用好药,我们家不缺银子。”大夫一脸无奈:“我是人,不是神仙。夫人实在太为难我了,若是夫人出去打听一下,就该知道我的名声。那是能治就治,不能治绝不会硬扛着,夫人若是想让公子恢复如初,最好是另请高明。观夫人的打扮,出身应该很高,这京城中最高明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夫人若是有门路,可以请他们来瞧。”都让去请太医了……民间也有很高明的大夫,外面的这些大夫一般是不会提及太医的。因为在所有人眼中,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那就没人能治。高夫人面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真心接受不了这样的后果。大夫留下了两副药,很快告辞离开,连药钱都没收。高夫人回过神来,吩咐身边丫鬟追上去付诊金。大夫都已经走远了,丫鬟不敢怠慢,急忙追了上去,高夫人想到什么,吩咐道:“多给一些银子,别让大夫出去乱说。”也就是说,要给封口的银子。河安伯府不缺银子,高夫人很愿意用银子来瞒着儿子生病的事。一个聋子,什么都干不成,更别提做官了。不说前程,之前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跟父亲妻儿反目,此事在京城中已经沦为笑谈,若此刻传出他聋了的消息,笑话他的人会更多。高理落看到母亲眼中的泪,也看到了母亲的焦灼,瞬间特别慌,耳聋的感觉并不好,他回过头,目光茫然的在屋中扫过,最后落在了杜梅娘身上。杜梅娘察觉到他目光,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知道,高理落能痊愈还好,若是不能痊愈,她一定讨不了好。不说高理落生病是她故意不请大夫才拖到了如今这么严重的地步。只高理落若是一直留在伯府,绝不会出这样的意外。而他会搬出来,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她。高夫人很护短,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迁怒是一定的。尤其杜梅娘不觉得自己全然无辜。高理落沉声问:“你为何不请大夫?”杜梅娘不听不管,继续蒙着头。高理落听不见,也不知她是真的没听到自己的话,还是装的。高夫人可忍不了,质问:“杜梅娘,你聋了吗?为何不答话?”话问出口,就惊觉自己失言,下意识看向儿子。眼看儿子面色无波无澜,跟刚才一般无二,她这才想起儿子已经聋了的事实,一时间,心头难受得无以复加,看向杜梅娘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杀意。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把儿子害成了这样,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灾星,她当初真的是疯了,才会想要留下这女人腹中的孩子。“杜梅娘,别给我装死,起来把话说清楚。”杜梅娘浑身都在颤抖,压根开不了口,却又不敢不动,翻身坐起时已经满脸是泪。眼看高夫人动了真怒,她趴在床上求饶:“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什么?”高夫人一脸严厉:“别再说你不知道,说点你知道的。你是不是故意不请大夫,故意让我儿病成这样?”天地良心,杜梅娘从来都是期望高理落越来越好,只有他好了,她才能好啊!怎么也不可能盼着他聋,盼着他倒霉。“不是的。”杜梅娘颤着声音为自己辩解:“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病得很严重,一点都没耽搁,立刻就去请了您。不信,你可以问这院子里伺候我们的人。”高理落看到了她眉眼间的慌乱和焦急,突然道:“娘,她肯定知道我的打算。”高夫人到了此刻,才知道儿子是用了苦肉计想让伯爷心软,结果却弄巧成拙。一时间悲从中来:“你怎么就那么傻?这样的馊主意都想得出,要是你耳朵再不能痊愈,下半辈子怎么办?”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不会瞒着家里的男人,立刻就派人回去禀告。高河在家带孩子,听了这样的噩耗,也是难以接受。再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再恨儿子干的事,哪怕已经将人扫地出门。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让儿子变成个聋子,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上了去外城的马车。到了院子里后,他没有听高夫人说前因后果,而是找来了院子里伺候的人,让他们一一回话。很快,高河就知道了其中内情。儿子是半夜起来淋凉水,故意让自己生病,以此来让他们夫妻心软。高河又气又恼:“这么蠢的人,怎么可能是老子生的?”高理落已经听不见了。高河揉了揉眉心,道:“夫人,事已至此,咱们先把人接回去寻医问药。但是,杜梅娘不能再回。”他扬声吩咐:“来人,将杜梅娘送回伯府!”高理落从发现自己耳朵听不见之后,就一直盯着屋子里其他人的嘴,试图看出他们说的话。他从小就读了许多的书,没多久就能看出一些简单的。比如此刻,看见父亲嘴唇动后,好多人进来拉扯杜梅娘。而杜梅娘又一副不甘愿离去的模样,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将人送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