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会如此，并不只是因为家中贫困，还因为她父不详。这事要从她母亲张红妞说起。张红妞是鱼水村隔壁的村姑娘，母亲是外地来的，长相貌美，她承袭了母亲的美貌，小小年纪就已经露出姣好容颜。她家中兄弟多，饭都吃不饱，于是，在她十岁那年，将她送去了镇上的酒楼帮工，这一干就是六年。她很珍惜这份活，酒楼的东家夫人挺看好她的，还打算提拔她做管事，再帮她在镇上找门合适的亲事。眼看张红妞前途无量，即将摆脱农门，她却在一次休假回家途中不见了。三个月后再回来，已经大腹便便。问她孩子父亲，她只说不知道。双亲恨极了欺负女儿的人，去镇上找了大夫打算配落胎药。一问得知，张红妞身子单薄，腹中胎儿太大，若执意落胎，很可能会一尸两命。张红妞这些年的工钱全部拿回了家中，张父铁了心想要落下孩子，但张家几兄弟不愿意，他们花了妹妹送回来的银子娶妻生子，得了妹妹好处，报答的话且不提，如何能眼睁睁送她去死？恰在此时，乔家上门提亲。按理来说，未婚失贞还有了身孕的女子，谁家都不会要，可这乔家不同。首先，乔家不富裕，比村里的其他人隐隐还要穷一些，最要紧的是乔家夫妻俩只得一个儿子，这儿子脑子不够数，说话结结巴巴，都二十岁的人，大概跟个几岁孩子似的不懂事。用乔母的话说，她儿子傻成这样，说不准还会生下一个傻子。娶了张红妞，等张红妞成了她儿媳妇，生下的孩子就是乔家人。张家纠结过后，接下了聘礼，两家婚事成了，半年之后就生下来了一个女儿，就是乔杏花。村里都知道她父不祥，私底下没少议论。乔母却对这个孙女疼爱有加，真当成了自家孩子。如此一段时间后，议论此事的人就少了。两年后，张红妞再次有孕，又生下来了一个女儿。这姑娘并不傻，于是，隐隐就有传言说，这个也不是那傻子的种。不管外人如何议论，乔家的日子是一年年过了下来。不过，乔父后来生病，花了不少银子，却还是没能救回来，最后撒手人寰。一家子妇孺带着脑子不够数的乔林，日子过得贫困，但还算安宁。就在乔杏花十五岁那年，出了变故。原来是有人找上了门来，想要认回乔杏花。乔杏花自小在村里长大，对于陌生的地方天然就有些恐惧，她不愿意回去。但是，那边又非要强求，乔母怕得罪不起人家，有些想要答应，但张红妞对此很是抵触，说什么也不许。她的抵触为自己带来了灾难，一次上山干活，深夜还没到家。等到众人去找，她落在一处山崖之下，周身冰凉，身下的血迹都已干枯，已然死去多时了。看着这事像是意外，乔母却明白，那条路婆媳俩走了多次，知道底下是山崖，她们都特别小心，儿媳应该是被人所害。本来她就对乔杏花父亲那边心生惧意，出了这件事后，更是没有了将孩子留在家里的想法，很快便答应让人将孙女接走。此事从头到尾都由不得乔杏花做主，她听祖母说了对于母亲之死的怀疑。心中惧怕，却也打算硬着头皮回去。可就在她启程的头一日夜里，院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乔杏花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乏力，她和祖母包括脑子不够数的父亲，全都没能逃出来。被烧死的记忆还残留在脑中，胡妍美能感觉到肌肤上的灼痛。“杏花，茶烧好了没？”听到这催促声，胡妍美回过神来，将锅中翻滚的热水往茶壶中添了点，也不放茶叶，就这么拎着进了屋。不是家中没有茶叶，而是里面的人不配喝。方才那让乔杏花认亲的妇人是乔祖父的亲弟弟的儿媳张氏，和张红妞是堂妯娌。算起来，两人在本家也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妹。两家都只有一个独子，因此这些年走得特别近，跟亲兄弟一般。“伯母喝水。”胡妍美将茶壶一放。乔祖母高氏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率先拎起茶壶倒水缓解尴尬，看见出来的是水，疑惑地问：“怎么不放茶叶？快去拿来。”她看向堂侄媳妇：“今年的茶不错，我炒了好多呢，你尝一尝，如果喜欢的话，就抓一些过去。”张氏笑盈盈：“那怎么好意思？今天我们忙着地里的活，都没来得及摘茶。伯母若是有多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还别说，我们一家子都喜欢喝茶，去年我炒了好大两袋子都没够喝。”“那就多抓一点。”高氏随口说完，见边上的孙女站着不动，再次催促：“就挂在灶旁的墙上，快去取呀。将那一包都拿来，剩下的给你伯母带回去。”胡妍美还是没有动：“奶，我想过了，伯母的话有道理，既然那边日子过得好，那我回去了不至于这么苦，回头还能送些东西回来接济家中。”张氏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喜道：“我就说这丫头懂事了嘛，瞧瞧，果然是长大了。”“不行！”一直沉默的张红妞霍然起身：“你是乔家的女儿，哪儿也不许去。”胡妍美心里明白，张红妞的死，多半和她不答应让女儿离家有关。而为何乔杏花答应离家了还会横死……应该是有人不想让她回去。想想挺复杂的，不过，这次可不能让张红妞再糊里糊涂没了。“娘，去年和今年都干旱得厉害，咱们家的粮食只够吃到年前，来年青黄不接之时，借都借不到。到时兴许只有将我嫁出去……”正常姑娘再提及自己婚事时都会不好意思，胡妍美低下头：“反正都要嫁人，都要去不认识的人家过日子，还不如我回家去。”张红妞眼圈通红，倔强地站在原地：“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一辈子只能是乔家女儿。”语罢，飞快跑出了门。屋中气氛凝滞，高氏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杏花，别气你娘。她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粮食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一天，总不会让你们饿死的。”言下之意，她也不让孙女离家。张氏脸上笑容僵住，急忙劝道：“别啊！伯母，杏花不是乔家孩子，村里人都知道，咱们家养了她多年，她报答一二本就应该。一家子捆在一起饿肚子，就是好日子了么？”“我心里有数。”乔母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杏花不是乔家女儿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她生在乔家，就是我家的人！你再说，我要不高兴的。”“自欺欺人要不得。”张氏一脸无奈：“万一那边不高兴，报复下来，你受得住吗？”“这天底下是讲王法的。”高氏皱眉：“你这话说得好像那边是草菅人命的强盗似的。忒吓人。”胡妍美故作一脸好奇：“伯母，你说有人要接我回家，是从哪听说的？”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