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十一月,天就开始冷了。听说今年楚城会是个寒冬。周五那天正逢上第一轮降温,连下了两天的雨,天却没有转晴,持续阴沉,北风呼号着卷扯天边铅灰色絮云。与天气一样糟糕的,还有心情。下午两节数学课连上,数学老师占用了课间和晚饭时间,凑齐两个小时,考了张试卷。八校联考的卷子,难得要命,简直给正因为长期备战,疲累得有所懈怠的他们一记闷棍。夏漓自然也没考好。除了题目难,还因为她生理期提前了三天,突然来了。选择题连蒙带猜,填空题和大题大片空白。她数学一贯不差的,这一下有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慌乱和挫败感。交完卷,大家匆匆赶去食堂。夏漓却不得不回一趟公寓——她临时只借到了一片日用卫生巾,坐了两个小时,裤子弄脏了。她拿校服围在腰上,去办公室跟老庄打了请假条,便一路小跑着穿过校园,出校门回到住处。跑回来时,经过高一高二的教学楼的拐角处,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男生。那男生手指上顶着个篮球,边走边转,这一撞,球直接飞出去。夏漓道歉,小跑两步,弯腰正要去捡,一只脚踩上了那篮球。夏漓抬眼一眼,这才发现,男生是一行三人。这三人中,有一个她认识,罗威。也正是踩着那篮球的人。罗威吊着眼瞧她:“没长眼睛啊?”夏漓懒得理,冲掉球的男生又道了声歉,便绕过他们准备走。罗威一把拽住她胳膊,“球捡起来了吗就走?”“你不正踩着不让我捡吗?”夏漓一点也不怵他,只觉得像被蟑螂黏上似的烦人得很。晚自习时间要到了,真懒得跟他耗。罗威瞧出她又打算走,又猛将她一拽。夏漓趔趄了一下,怒了,“你有病吗?”“我让你把球捡起来。”罗威似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被撞掉球的那个男生说:“算了罗威,人也道歉了,一个女生没必要。”罗威松了手。夏漓正了正自己被扯歪的校服,往旁一绕。刚走两步,身后罗威冷笑一声:“你装什么清高?你爸就他妈会给我们家添乱。我告诉你,你爸这回算是摊上事儿了,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夏漓顿住脚步。罗威瞥她,“哦,你还不知道?你爸跟后勤部一男的老婆通奸,被那男的给打了……”“你放屁。”“我放屁?”罗威冷笑,“他俩Q.Q聊天记录传得到处都是,你不信你自己问你爸去。他妈的也不嫌丢人,闹成这样,还得我爸给你们家擦屁股……”夏漓不想再听下去。她朝着教学楼方向小跑几步,又停下来。只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她想起姜虹那时候找她旁敲侧击,问她没密码能不能登别人的Q.Q,还有她整理文件夹时,自己发现的那几张照片……罗威说的,也许真不是捕风捉影。站了会儿,她冷静几分,掏出手机来,一边给姜虹打电话,一边朝着东北角的钟楼走去。响了几声,接通。姜虹声音沙哑,“喂……”夏漓开门见山,“妈,我听说我爸被人打了,是吗?”姜虹没作声。而沉默已是一种回答。“……是真的吗?”姜虹似在哽咽,“他俩只在Q.Q上聊,没,没真的……”“我爸是这么说的?”姜虹沉默。“你信吗?”“……我信。他没那个时间,他不是在值班就是待在宿舍,厂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哪有机会……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一时无聊,跟人在Q.Q上,多聊了几句……”“你们在医院?”“镇上医院……你要不要跟你爸说两句?”“不要。”夏漓拒绝得干脆极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上晚自习了。”“漓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影响到学习……”夏漓挂了电话。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了钟楼下方。她没有犹豫地推门。一直爬上四楼,推了推那空教室的门,没锁。走进去,拿手机照明,她拐到后方,推开了最后面那扇窗。手掌随意抹了一把灰,就在那椅子上坐下,往面前的旧课桌上一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虽普通,但充满希望。父母平凡,但相爱。她被取名为“漓”,是因为那年父母刚结婚,去广西打工找门路,顺道去了趟漓江。那可能是他们玩过的为数不多的旅游景点,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挂在嘴边,念念不忘。说那漓江的水清澈又漂亮,生的闺女以后肯定也这样。现在,夏建阳一把撕碎了她内心深处,隐隐引以为傲的那些温情脉脉的东西。外头的风刮进来。像个巴掌扇在脸上,冷极了。打断压抑哭声的是一阵模糊的脚步声。夏漓顿住,霎时屏住呼吸。却听那脚步声是从门外传来,渐渐靠近,停在门口。顿了一瞬,门被推开了,而一道清冷声线同时响起,似在跟谁讲电话:“……您不必搬出爷爷来压我,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这情况是谁造成的。您不道歉,不改变做法,我不会回去。”是晏斯时。这是夏漓绝不会听错的音色。然而这说话的语气夏漓从未听过。印象中的晏斯时虽然疏冷,跟人讲话也从来无所谓热情,但语气总是客气礼貌,不会不留一丝情面。不知道电话那端是谁,他的声音冷硬无比,甚至带一股隐隐的怒气:“……既然如此,我跟您没什么可说的。”电话挂断了。寂静之后,夏漓捕捉到打火机砂轮滑动的细微声响。片刻,灰暗空间里亮起一星火光。很淡的烟味飘过来。夏漓一直没出声。直到一阵风灌进来,她没忍住喉咙里被挠出的一阵痒,轻咳了一声。她急忙捂住嘴。“谁?”晏斯时抬眼一望。“……是我。”晏斯闻声朝着角落走了过来。外头有灯光,这房间里并不全然黑暗,适应以后,能在晦暗里分辨物体轮廓,况且夏漓还坐在窗边。夏漓低声开口,声音带一些鼻音:“抱歉,我刚刚以为是老师过来巡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声,不是有意偷听你讲电话……”晏斯时没有出声。他停在她面前的书桌前,一只手臂撑住了桌沿,低头,微微朝着她坐的方向探身打量。片刻,他问:“怎么哭过了?”第23章 (风涌向风夜逃向夜...)「2012年12月21日, 传闻中的世界末日。那一天我在通宵咖啡馆里熬夜赶课题作业,零点倒数时, 发了一会儿呆, 因为想到了Y少年:嗨,你看,世界末日真的没有降临。」 ', ' ')